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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70)

宫人们领命四散开,不出一炷香,小内侍端着一方首饰匣子过来,冲萧煜禀道:“匣中有一封信,好像是写给紫引姑娘的。”

紫引正在检查妆奁,闻言怔了怔,把信拿起来。

萧煜道:“念。”

信上并没有写什么要紧的事。音晚在信中谢了紫引这些日子对她的尽心照拂,还说知道她身负皇命,许多事也是迫不得已,为自己向她发过脾气甩过脸色道歉。这里有一匣子珠宝,是音晚从娘家带来的陪嫁,送给紫引,她知道紫引在宫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等着她,这匣子珠宝是给她的嫁妆,希望她能出宫嫁人。

还未念完,紫引已经忍不住捂嘴哭起来。

她没有见过活在众人口中那秀雅文静的谢姑娘,也没有见过温善贤惠的淮王妃,她来到音晚身边时,音晚就已经是皇后了。

性情乖张,骄矜蛮横,脾气暴躁的皇后。

紫引不是没在心里怨过她,可渐渐的,紫引又觉得她可怜,年纪这么小,被关在金笼子里,要日日承受帝王疯狂扭曲的宠爱和暴虐,被折磨,被逼迫。

她从未想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后竟会关心她,知道她的心事,还细心体贴地为她安排好了出路。

她是皇帝陛下派来监视皇后的,出了这档子事,就算侥幸能活下来,这宫中也绝没有好前程去处等着她。

紫引知道御前不能失仪,强忍着不哭出声,眼泪淌了一手,肩膀不住耸动。

萧煜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怀疑反倒淡了。

内侍又寻来一封信,是搁在妆台上的,上面说除了给紫引的嫁妆,剩下的珠宝都留给雪儿,待她十五岁行了及笄之礼后,便可自由处置。

除此之外,将昭阳殿翻遍,也再找不出只言片语。

音晚只给萧煜留了八个字。

缘分已尽,山水不逢。

她像落下凡尘的九天仙女,经历一遭情劫,而后翩然离去,孑然一身,两袖空空,什么都没带走,也无甚留恋。

萧煜将桌上茶瓯全部扫到地上,站在碎片狼藉中,玄锦阔袖低垂,身体失去支撑般左右晃荡,若丢了魂魄。

她怎么能这么狠?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狠?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可以说,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想不通,只觉胸腹钻进了一条毒蛇,呲着尖牙啮咬他的心肺,一点一点吸着他的血,像要把他吸干。

禁军搜过一遍宫闱,自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今日出宫的文武朝臣也都被追了回来,司刑女官还在审问,暂时也没有发现可疑。

就这么个大活人,像化成烟雾飘散在戒备森严的深宫内帏,彻底消失,无处可寻。

萧煜一直在昭阳殿待到快天明。

紫引对照册子,把音晚所有的妆奁都查了一遍,才到萧煜跟前,轻声说:“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萧煜那空洞凄暗的眼睛有了点光,看向她。

“是前些日子陛下送娘娘的同心玉环。”

萧煜的思绪有一瞬的沉滞,立即生出一丝期冀。这是不是能说明她不是对他彻底死心了,她对他还有情,她只是一时生气才跑掉的,并不是处心积虑地逃离,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抓到她是因为底下人还不够用心。

他霍得起身出去,要召见沈兴,把宫闱内外再仔细搜一遍。

**

耶勒和穆罕尔王昨夜是宿在宣室殿偏殿的。

本来叛乱平息后皇帝下了圣旨,滞留宫中的文武朝臣可以出宫回家,两人也准备着要走。

穆罕尔王是个善交际言辞的活泼人,逮着引路的内侍一通套近乎,从家乡轶事聊到俸禄生计,一高兴还把自己的绿松石赤金戒送给了内侍,把内侍高兴得嘴都快咧到耳边。

当今这位陛下最忌讳宦官与朝臣私下来往勾连,又凶戾残暴,被逮到几个犯宫规的内侍都叫活活打死了,他们不敢再犯,平日油水也少得可怜。

内侍得了实惠,一高兴就同穆罕尔王多说了几句,这一说便耽搁了时辰,等几人走到顺贞门时,封宫的圣旨就下来了,几人不得不原路返还。

耶勒听闻在找人,主动要求搜查他带进宫的仆从,禁军搜过,一切正常,自然也没有当回事,这是外邦使臣,素来跟京中世家没什么来往,又怎会卷入这等祸事?

既然是封宫,就算没搜出什么,他们也不能出去了,只有安生住下,等待着圣上定夺。

五天过去,宫闱内外一片肃寂,虽然众人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隐约知道是在寻人,好像是谢家的党羽。

谢家谋逆,牵连了诸多朝臣勋贵,抄家斩首的圣旨一天连发数十道,西市的地都被血浸透了,长安街巷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数日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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