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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7)

绣娘大约是受了刑,踉跄着爬到罗帐前,戚戚哀求:“王妃救奴婢,奴婢可是大老爷给您的陪嫁,对您忠心耿耿的。”

音晚抬头看向萧煜:“殿下想要如何处置?”

萧煜坐在南窗下的绣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樽白釉绿流彩杯,漫然道:“既然是王妃的人,那就给她个体面,行‘雨浇梅花’之刑。”

话音甫落,那绣娘脸色霎时惨白,哭嚎着爬向音晚,鲜血淋淋的手刚要触上她的衣裙,便被內侍挟住扔出罗帐外。

不怪她这么害怕,“雨浇梅花”听着文雅,实则残忍无比。是要拿浸了水的宣纸一层一层铺到人的脸上,把人活活憋死。

萧煜把人送到音晚跟前,要在她面前杀,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着,好长点记性。

受了十年牢狱之苦,一朝得势,他的脾气越发乖张暴戾,容不得一丝忤逆,哪怕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

萧煜见音晚不说话,只当她没话可说,朝內侍招了招手,让他们把早就备好的铜盆宣纸拿进来。

绣娘已被吓傻,瘫软在地,连求饶声都嗡在嗓子眼里。

內侍正要把她架起来,音晚开口了。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她身体虚弱,声音也低弱,如一团烟雾轻飘飘落地,萧煜也不知听见没有,犹自靠在绣榻上饮茶,半阖着眼,一副疏懒模样。

那些內侍都是萧煜的心腹,仆随主,从来不拿音晚当回事,见淮王没反应,也就权当没听见,依旧拉扯着绣娘要行刑。

眼见宣纸浸透了水,要往绣娘脸上糊,音晚顾不得别的,慌忙下床,蹲在萧煜腿边,攥住他的衣袖,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淮王殿下,我有更好的主意。”

萧煜这才将手中彩杯搁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说吧。”

虽然他好像松了口,却并没有叫停殿中行刑的內侍,绣娘的啜泣声混着绳索绑缚腿脚的声音传过来,让音晚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敢耽搁,忙道:“杀一人容易,换长久清静难。殿下不如借着这股劲儿,将剩下的绣娘都遣送回谢家,一了百了。”

萧煜眉宇轻挑,流露出些许诧异:“可她们到底是你的陪嫁,如此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你我是御赐成婚,本王可不想闹得太难看,拂了皇兄的面子。”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內侍已将第一张浸水的宣纸覆在了绣娘的脸上。

音晚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语速:“这不是被殿下抓住把柄了吗?悄悄把人送回去,谢家自知理亏,必不会闹,只要没有闹到明面上,陛下的颜面就不会丢。”

萧煜不说话了,只垂眸紧凝着音晚,精光内蕴,像是想将她一层一层剖开,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人说话,绣娘粗重的喘息声便格外清晰,內侍已往她脸上盖了第二张宣纸。

音晚心跳如擂鼓,稍有迟疑,松开萧煜的衣袖,试探着改握他的手,柔声道:“这样可以吗,殿下?”

她的手凉滑如玉,落在萧煜的掌心,带着细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

萧煜任由她握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美人惊惧,心道,她害怕什么呢?怕死人?

谢家掌权多年,向来秉承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折在他们手上的人命无数,谢家的姑娘竟会怕死人?

看来,还真是个被父亲护在怀里,不知人间险恶的娇小姐。

他不无嘲讽地想着,音晚猛地站起,要往绣娘那边奔,被萧煜扼住手腕拖了回来。

他将音晚扣在怀里,慢声道:“你说得有道理。这群姑娘平日里叽叽喳喳,实在太聒噪,远不如王妃这么娴静柔顺,招本王疼惜……”

音晚被他钳在怀里,动弹不得,也无法回头看看那绣娘怎么样了,只觉耳边的喘息声好像轻了许多,不由得更心慌。

“殿下既然觉得可以,那就让他们停止行刑吧。”

萧煜却只望着她笑,笑容中颇具嘲讽,偏语调温柔至极:“可是怎么办?本王向来说一不二的,朝令夕改有损淮王威严。”

音晚倏然一颤,只觉有盆冷水兜头浇下,寒彻入骨。

更漏里流沙“簌簌”陷落,尘光慢慢流逝。

宣纸下的喘息渐渐息止,绣娘的胳膊颓然垂落,任由內侍将纸一层一层糊到脸上,再没了任何反应。

萧煜将音晚的头掰过去看着,喟然叹道:“瞧瞧,人命其实脆弱得紧,说没就没了。”

音晚低下了头,愁云惨淡,恐惧与苦恼盖过了伤心,发愁不知该如何跟大伯交代。

她下床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薄绸寝衣,衣带系得松垮,伴随着轻微的叹息,白腻的颈线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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