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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6)

冰凉疏冷,还带着憎恶。

音晚轻微哆嗦了一下,默默将目光收回来,乖觉地低垂下头,不再言语了。

萧煜斜睨了她一眼,脸上浮起不耐烦的神色,扬声道:“更衣。”

立在屏风后的侍女闻声立即碎步入内。

新婚之夜的记忆并不美妙,萧煜实在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夫君,待他终于将自己松开,音晚只觉经了一道石碾车滚的酷刑,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但她不敢喊疼,甚至都不敢碰到萧煜,蜷缩在床边,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前面两段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后面一段却是跟现实完全不一样。

又回到了十年前,四面亭下的湖水里。

音晚很怕水,也怕冷,那溺在冷水里的滋味实在煎熬,她在水中彷徨无助地扑通着,忽然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她贪念着那一点点温暖,叫着“表哥救我”,想往这怀抱深处钻,忽然见那记忆中应该挂着散漫笑意的萧煜变了脸。

变得眉目含冰,冷冽深憎地看着她,将她的头摁进水里,恨声道:“你该死,你们谢家人都该死!”

那熟悉的、令人惧怕的憋闷感再度袭来,音晚不住挣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梦中的纷乱悉数远去,现实里静悄悄的。

鎏金花台上燃着红烛,光焰跳跃闪动,将内室耀得如星河璀璨。香鼎的镂隙里飘出轻缕香雾,是清馥怡人的蘅薇香。

窗外已经黑透了。

萧煜走到床边,低头看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音晚仰起头,眸中尽是疑惑,仿佛神识还流连于梦中,一时想不起萧煜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

他一袭白色锦衣皎如霜月,外裳上的刺绣金线在烛光下熠熠闪烁,晃得人眼睛疼。

音晚抬手揉了揉额角。

萧煜说:“你刚才一直在喊‘表哥救我’。”他停顿了片刻,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揶揄:“是梦见什么了,要让我救你?”

第3章 逆鳞 王妃,你可真是把本王当傻子一般……

音晚怔怔地看着他,绯色烛光铺散于娇面上,勾勒出复杂的容色。

无助的,怜悯的,哀伤的,最终皆化作一抹淡痕,缓缓消失在脸上。

他救不了她,就像当初,稚弱的音晚也救不了萧煜。

音晚又低下了头,道:“没有。”

萧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中含着探究。

她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谢家手握重权,是最炙手可热的西京豪族。谢音晚是谢家嫡女,身份尊贵,备受宠爱,又生了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受尽了上天垂怜,天生就该是个骄矜无忧虑的贵女。

可这些日子据萧煜观察,她好像活得也并不怎么恣意痛快。那柔婉美丽的外表下似乎总藏着难言的惶惶不安,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柔弱的鸟雀,心事重重,禁不得一点惊吓。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娇小姐。

萧煜有些玩味地心想,难不成是因为那道乱点鸳鸯谱的圣旨,被迫嫁给了他,所以才终日郁郁寡欢?

他立刻否了这种猜测。

这是不可能的,瞧谢音晚对着他时这副冷淡样,哪怕是在床上,任他如何折腾,连句求饶的软话都不会说,索性闭上眼,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还指望她因他而牵动悲欢情绪,心生抑郁?

那纯粹是自作多情。

萧煜猜不透她,也不想猜了,只俯下身挑起音晚的下颌,迫使她正对着自己,缓声道:“那现在清醒了吗?能说正事了吗?”

音晚倏地凝起心神,满含警惕地看着他。

“王府戍卫今天下午抓了一个正想往府外传递消息的细作,正想打死,谁知她说是王妃的人,是受了王妃的指使。”

萧煜手上加劲儿,将音晚的下颌捏得扭曲变形,目光若淬着银茫的剑刃,割剐着音晚的脸,道:“本王这些日子杀了不少你们谢家的走狗,本想静静心,暂且不沾血了,可你偏要往上撞,怎么,是嫌本王让你活得太舒坦了吗?”

音晚的嘴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默了片刻,哑声问:“是谁?”

萧煜差点笑出声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跟他演戏,问他是谁,她自己派出去的人,她心里不清楚么?

他懒得再纠缠,松开音晚,拍了拍手,便有內侍押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妙龄花貌,容色极美,只是发髻蓬乱,衣衫脏污,看上去很是狼狈。

音晚认得,是大伯赠她的陪嫁绣娘中的一个。

谢家这些年宗族内部关系复杂,父亲深受排挤,当初大伯父提出要给她陪嫁,她就算再不情愿,也怕落了不敬尊长的口舌,连累父亲,只能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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