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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95)

萧煜眉宇微蹙,依旧噙着温雅笑意,将音晚抱起来,冲韦浸月道:“我送她回去,劳烦你待会儿向母亲做个说明,晚些时候的琼花宴我就不去了。”

韦浸月当即面露不悦,正想再劝一劝,萧煜已飞快抄起音晚,疾步登上了浮桥。

马车微微颠簸,音晚赖在萧煜怀里,小手攀着他的肩膀,软糯糯地道:“他们都说含章哥哥要娶韦姐姐的,那怎么办啊?含章哥哥娶了韦姐姐之后,还能不能等我长大了之后再娶我啊?”

萧煜一手护着她的腰背,防她从自己腿上摔下去,笑道:“你这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娶?以后可不许胡说,女子清白名节重要,让旁人听见是要笑话你的。”

音晚嘟嘴:“我不管,等我长大了就是要嫁给含章哥哥。”

萧煜抬手划了一下她的鼻梁,满目宠溺:“等你长大了,会有比含章哥哥更好的郎君来娶你。”

音晚仰头看他,粉嫩嫩的腮鼓起,一本正经,坚深笃定:“世上没有比含章哥哥更好的,含章哥哥是最好的。”

梦中童音宛若铃铛,稚嫩清脆,在耳边阵阵回旋。

音晚猛地惊醒,环顾四周,纱幔影摇,烛光幽晃,她已经躺在昭阳殿的拔步床上,拆过发髻,洗过妆容,换上了寝衣。

她迷茫地捂着头,听外面传进声响:“醒了?”

循声看去,萧煜正坐在黄花梨佛头瘿案几后,对着灯烛批奏折。案子上摞满了奏折,只余出一点地方搁放墨砚。

萧煜边奋笔疾书,边道:“你又在步辇上睡着了,许久没见你睡得这么安稳了,是做梦了吗?梦见什么了?”

音晚原本怔怔看着他,听到这话,目中的光蓦地冷下来,躺回床上,拉过被衾将自己蒙住,翻身对着墙,再不理他。

她想,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要离开这个人。

趁她还有得救。

正想得咬牙切齿,被衾被拉动,传进萧煜半是担忧半是疑惑的声音:“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音晚想说:滚开,不要碰我!

可她忍住了,紧拢着被衾,瓮声瓮气道:“烛光太晃眼了,您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批。”

萧煜愣了少顷,回头看案几上暗弱的烛光。他刚刚已让望春灭了两盏,只留下这一盏,生怕扰到音晚安眠。

可她还是嫌晃眼。

不,她不是嫌晃眼,她是在嫌他,想让他走。

萧煜头脑清晰,飞快得出这个结论。再看横卧在床上的美人,缩到墙边,背对着他,背影写满疏离。

他回忆了一遍今天都发生过什么,想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哪里惹到她了。可是没有,他没有与韦浸月暧昧,没有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没有忘记要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为什么她还是这个样子?

萧煜生气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走出这皇后寝殿,人人惧怕他,奉迎他,普天下除了谢音晚还有哪个敢这样对他?

喜怒无常,动不动给他甩脸子。

他是不是错了,不该这么没脸没皮地缠着她,该冷一冷她,让她懂些事,知道些厉害。

他敛回袍袖,后退了几步,站在床前,冷声道:“好,朕这就走,用不着你在这明里暗里嫌弃朕。”

说罢,霍得转身拂帘,头也不回地阔步走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望春领着内侍进来把案上奏折收走。

待殿里彻底恢复宁静,音晚才能安然入眠。

自那夜后,两人就开始冷战。

这期间,太史局核算的立后吉日到了,由长史亲自测算,是六辰值日之时,主鸾凤和鸣,翔于九天之兆。

纵然崖州等地旱情严重,萧煜还是力排众议,风光操办,让五品以上京官命妇皆入宫参拜。亲授玺绶,大赦天下,大封皇后父兄。

玄纁陈幕上,六马陈幕南,执事奉谷珪。

萧煜给足了音晚排面。可以说,即便是大周国力最鼎盛的时候,皇后册封的仪仗也不过如此。

表面风光无限,两人私下里却一句话都不说。

萧煜想,他不是不可以纵容她,宠溺她,可她不能总来践踏他的心。那夜他不让旁人插手,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给她散髻洗净妆容,又给她换上寝衣,其间生怕把她弄醒,动作放得轻之又轻。

他几时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还伺候得这么卑微,伺候完了舍不得离去,干脆把奏折搬来守着她批,结果她醒了就给他来那么一出。

萧煜告诫自己,这一回怎么也得出息些,沉住气,让音晚先低头。

他这样想着,尚宫局送来新制的秋衫珠宝,他没有像从前那般盘问过目,便草草让她们送去昭阳殿。

音晚懒懒应付这些事,正心不在焉,见尚宫局一个奉衣宫女发髻间插了一支梅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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