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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尘埃腾飞(12)

陈妈妈坚持说: “ 吹笛子算什么音乐专业?像吹根烧火棍 —”

赵亮最忌讳别人瞧不起中国民乐了,但凡有人说声 “ 笛子没有钢琴好听 ” 之类的废话,他就要跳起来跟人辩论,非得把对方说服了不可。

但在未来岳母面前,赵亮只好隐忍,虽然脸儿气得铁青,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但终于没跳将起来。

陈霭没想到妈妈会来这一手,还以为妈妈是逢音乐人就喜欢呢,哪知道妈妈喜欢的是西洋乐器,而不是所有乐器。她慌忙出来打圆场: “ 赵亮,你给妈妈演奏一段 —”

赵亮十分不情愿为一个并非知音的人演奏,但看在陈霭的面子上,还是拿出笛子,给陈妈妈演奏起《梅花三弄》来。

陈妈妈的眉头从笛子吹响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皱着的,按住性子听了一折,不耐烦地说: “ 还没吹完?这么长?算了,别吹了吧,吹得我头疼。 ” 说完,就退回卧室休息去了。

赵亮脸上很挂不住,堂堂音乐学院民乐专业的高才生,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哪次演奏不是观众鼓掌了又鼓掌,欢迎了又欢迎?人在台上谢幕,台下 “ 再来一个 ” 的呼声此起彼伏,等到下得台来,小丫头片子一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中途就被人叫停的?

赵亮气呼呼地坐在那里,笛子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捏在手里,像捏着一管暗兵器,手儿抖抖的,仿佛在发功。

陈霭自然是尴尬之极,既不敢得罪老妈,又怕伤了赵亮的心,低声说一句 “ 我妈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 ,就跑去张罗开饭。

还是陈爸爸高瞻远瞩,一开始就只出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躲进厨房潜水,仿佛预料到会有这种尴尬场合一样。现在听到女儿在张罗开饭,忙压低了嗓子问:“怎么样?你妈她 — ”

“妈嫌别人是吹笛子的 — ”

陈爸爸似乎也没料到:“啊?是吹 — 笛子的?你怎么不早告诉你妈呢?”

陈霭万分委屈:“她又没问过我赵亮搞的是什么乐器,我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吹笛子的?”

“嗨,你妈这个人,你还不知道?”

陈霭还真不知道妈妈不爱吹笛子的人,平时没谁说起过这事。但她知道妈妈是个有主张的人,而且非常固执,一旦拿定主意,谁都劝不动。

当年妈妈跟爸爸结婚,受到姥姥家全家反对,但妈妈执意跟爸爸结了婚。文革的时候,爸爸挨整,被下放到老家劳动改造,妈妈要跟爸爸离婚,姥姥家也是全家反对,但妈妈也是执意跟爸爸离了婚。后来文革结束,爸爸得到平反昭雪,妈妈又跟爸爸复婚,又是受到姥姥家全家反对,但妈妈又执意跟爸爸复了婚。

就这么三起三落的,妈妈每次都跟所有人意见不同,每次都是我行我素,虽然每次我行我素之后都后悔莫及,但下次仍然我行我素。

陈霭不知道妈妈这次又会怎样我行我素,但她知道妈妈是无法改变的,她只希望赵亮不会计较她妈妈今天那些话。

等她着急上火的把第一盘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摆好,才发现赵亮已经溜之乎也了。

艾米:陈霭(4)

十月 25, 2009 · 88 条评论

陈霭发现赵亮跑掉了,二话不说,拔脚就追,一直追到公共汽车站了,也没看见赵亮的影子,只好停下脚步,思考下一步行动计划。

到了这时,她才警觉这回不是跟人出去旅游,在追某个撒娇赌气跑掉的女生,而是在追自己的男朋友,于是心里一阵忐忑,追男朋友?这好像有点丢份吧?世上只有男追女, A 市哪有女追男?传出去岂不是被世人耻笑?

她在车站傻站了一会,才拖着脚步往家走,心里像被吸尘器吸过了一遍一样,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跟赵亮谈了这段时间的恋爱,陈霭虽然没明显感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但也没有神魂颠倒的感觉。她想可能恋爱就是这样的吧,那什么“神魂颠倒”之类的事,要么就是书上编出来的,要么就是一个口头禅,就像“世界末日”之类的说法一样,人人都那么说,但谁也不知道世界末日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谁也没真正经历过世界末日。

但现在赵亮这么一跑,却让她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把未来跟赵亮联系在一起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从明天起,她又要回到了从前那种没对象的状态,又得重新相亲约会,然后又得带回家里去面试验收,说不定又被她妈妈给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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