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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17)

“有什么不方便?”

“我看你穿的是高跟鞋 --- ”

“这算什么高跟?我平时穿的鞋比这高多了,穿这鞋走多远都没问题。”

他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他们沿着司机指的方向走,他边走边介绍说:“我们先去采访几个矿难死者的家属,是矿上推荐指定的,不去不好。但我们真正想采访的,是一个叫李朝海的矿工的家属。那次矿难发生之后,矿上让李朝海做了替罪羊,说是他不遵守cao作规程才导致这次矿难的 。”

“你怎么知道他是替罪羊?”

“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李朝海的家属一直在喊冤,说她丈夫早就向煤矿安全生产领导小组的人反映过井下的问题,但没人理他。矿难发生后,她丈夫反倒成了罪魁祸首,其它死难矿工的家属都拿到了一笔抚恤金,但李朝海的家属没拿到。矿上还允许其它死难矿工的成年儿子顶他们父亲的职,但李朝海的儿子不能顶职。不光是这样,矿上还不准他的家属继续住矿上房子,要赶他们走。李朝海的家属不服,赖在矿上的房子里不肯搬出去,还问矿上要抚恤金。但矿上坚持原则,说她是肇事者家属,不能给她抚恤金。她生活无着,只好找人 --- ‘拉边套’,以此维持生计 --- ”

“什么‘拉边套’?”

黄海好像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解释说:“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拉边套’ --- 因为‘拉边套’的意思是 --- 有丈夫的女人 --- 利用自己的ròu体 --- 换取别的男人的 --- 帮助 ---- 而她是没丈夫的 --- 所以说 --- ”

石燕听到“利用自己的ròu体”,就明白“拉边套”大致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脸一红,嗫嗫地说:“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但是 ---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李朝海 --- 家属喊冤的事的?”

“这事闹得比较大,因为其它矿难死者的家属痛恨她的丈夫害死了她们的丈夫,又不满她这种 ---- 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处处与她为难,到矿上告了很多次,矿上不得不出面处理,而这个女人就装疯卖傻,到处吵闹,搞得市里都知道了 --- ”

“市里都知道了?那你 --- 还能 --- 采访出什么呢?她这么出名,她的事 --- 大家不是全都 --- 知道了吗?”

“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现象,官方消息,我想挖掘一些有关矿难的实情,可能李朝海的确是向矿上反映过井下的问题,但矿上没有采取措施,所以事故发生之后,矿上就拿他开刀 --- ”

“那你是来找矿上麻烦的?怎么钢厂还帮你派车?”

“我是打着上面党报的旗号来采访的,钢厂不能不顾及面子,而且这是煤矿方面的事,钢厂方面当然希望我把注意力都放在煤矿这边,而不要去挖他们那边的脏东西 --- ”

“噢,是这样,”她担心地问,“这会不会搞出麻烦来?”

“你放心,我会特别注意的 --- ”

他们先去采访那几个矿难死者的家属,可能因为是矿上推荐指定的,几个家属都象见过一点世面的,对他们的来访一点也不惊讶,说起话来也不怯场。但即便是这样的“头面人物”,住的屋子也都是又破又旧,地上没糊水泥,就铺着煤屑一样的尘土,靠墙的地方用几块石头磊成一个炉灶,旁边堆着一些煤块。不远处就是用黑乎乎的石头支起的c黄铺,上面摆块木板,再垫一个黑乎乎的棉絮,就算是c黄了,连被子都是黑乎乎的。

石燕想象自己住在这样的地方,睡在这样的c黄上,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觉地认为那被子那c黄一定是湿漉漉,酸叽叽的,沾满了煤灰和汗水,顿时觉得自己那十六人间的寝室就像天堂一样。

他们采访了这几家,没获得多少信息,那几个家属对黄海的外貌比对他的采访更感兴趣,都抓着黄海问是怎么回事。石燕替黄海难受,扭头望着别处,不想看他尴尬。但黄海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很坦然地告诉她们是出生的时候产钳夹伤了的。

几个家属啧啧有声,有一个叫金英的还要求摸一下他的左脸,看骨头是不是夹碎了。

石燕忍无可忍,cha嘴说:“我们是来采访的,你可不可以讲讲矿难的事?”

金英眼睛一翻:“矿难的事有什么好讲的?出事故了,塌方了,人埋在里面出不来了,就这。你们都问过多少遍了,还有什么好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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