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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18)

“那你丈夫他 --- 从来没说起过井下的事?”

“井下有什么事?井下的事不就是挖煤吗?难道还能挖出一坨金子来?”

黄海问:“那你觉得矿难究竟是谁的责任?”

“当然是李朝海的责任,他不违反cao作规程,我丈夫怎么会送命?”

黄海追问他们:“李朝海究竟是怎么违反cao作规程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井下 --- ”

“你不在井下,那你是怎么知道是李朝海的责任呢?“

“矿上说的。”

黄海不再追问,改问道:“矿上对你们 --- 照顾得还好吧?”

对这个问题,几个家属都说:“照顾得好,照顾得好。你没见我们还住在厂里的宿舍里吗?矿上没把我们赶走,还每个月都发钱呢,我家老大还顶了职 --- ”

石燕忍不住问:“这就是你们矿上给你们弄的 --- 宿舍?”

“是啊,不然的话,我们都得回乡下去 --- ”

黄海拿出照相机来照相,几个家属问清了不用出钱,都欢天喜地,呼朋唤友,叫大家都来“照不要钱的相”。

他们俩心情沉重地从那几家出来,去找那个被人称作“五花ròu”的李朝海老婆。黄海对石燕说:“呆会到李朝海家采访,就说你是采访人,我只是你的 --- 朋友,陪你来的。被采访的对象如果是女性的话,一般比较容易对女生敞开心扉,对男的 --- 她们有戒心 --- ”

她慡快地说:“行,没问题,只要你不怕我贪你的天功为己有就行。”

“我有什么天功?我只担心把你卷进麻烦里来了 --- ”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找到“五花ròu”住的工棚,比那几户的住房更糟糕了,是所谓“危房”,贴着山搭的一溜棚子,因为塌方,工棚的一边失去了依靠,都是摇摇欲坠、东倒西歪,好些个地方用柱子撑着。矿上已经不让人在那住了,但李朝海的家属被赶出了原有的宿舍,没地方住,只好住在危房里,因为她爱撒泼,矿上也把她无奈何。

他们找到了李朝海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一件男式背心,上面印有一个“ 5 ”字。那女人的身上到处是黑色的手印,弄得象斑马一样,石燕一下明白了“五花ròu”这个绰号的来历。

两人见了“五花ròu”,打过招呼,就由石燕上去采访。但“五花ròu”的注意力也被黄海吸引过去了,万分同情地问:“你这孩子也是矿上出来的吧?你看你这脸,怕也是矿石砸了的吧?”

黄海没置可否,“五花ròu”又说,“你莫难过,只要捡了条命,脸砸多丑都值,总比我丈夫连命都砸没了强 --- ”

石燕cha嘴进来问她矿难的事,“五花ròu”闪闪烁烁地说:“你问了也没用,我说的话,谁信?”

“我信,我相信你说的话,”石燕诚恳地说,“我不是矿上的人,我也不是 D 市的人,我是代表上面报社来采访的。你把实情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向上面反映,解决你的生活问题 --- ”

“五花ròu”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问:“你帮我向上反映?那你们 --- 想得到什么好处?”

黄海说:“我们不想得到什么好处,只想把事实搞清楚 --- ”

这个理由好像完全不能使“五花ròu”信服,石燕解释说:“我们是大学生,采访你是我们的作业,我写出来,发在报纸上了,就算完成作业了;写不出来,老师就不让毕业。您就当是帮我们一把吧。”

“五花ròu”对石燕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说‘不想得到好处’的,都是假的。你是女的,我信你的,我说给你听,但是你要保证不去矿上告我,不然的话,他们连这个破屋都不会让我住 --- ”

“我们不会去矿上告你,我们跟矿上 --- 不相关 --- 我们是学生 --- ”

“五花ròu”很老练地要他们拿出证件来证明他们是学生,他们给她看了学生证,“五花ròu”拿过去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又问了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最后才说:“我有我丈夫给矿上写信的底稿,我丈夫是转业军人,在部队上是干工程的,他懂这个,字又写得好,如果不是农村户口的话,他早就在部队提干了,哪里会跑到这里来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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