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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56)

她知道姚小萍留校是严谨的爸爸在里面起了作用,虽然严谨的爸爸只是体育系的教授,但总还是个教授,比她这种完全没人帮着说话的要强。有一阵子,她真有点想去系里揭发一下,说姚小萍开后门,但是她觉得这很卑鄙,也没什么用,系里当然知道姚小萍开后门,不知道的话,那就说明姚小萍没开后门了。

还有一阵子,她想去告诉严谨,说姚小萍是有丈夫的,但她觉得那也很卑鄙,而且姚小萍现在说不定根本不是靠严谨的关系,而是靠她那个远见卓识的伯伯。

姚小萍似乎知道她这些心思,在她面前总象有点心虚,总是说:“其实你比我成绩好,应该留你,但是--系里后门多得很,就算他们不留我,也不见得就能留你,很可能会留那个李树,因为他爸爸是钢厂的财务处长--”

石燕不知道钢厂的财务处长又算个什么角色,但她觉得姚小萍说的有道理,想留校的不止她一个,姚小萍不开这个后门,别人也会开,还是轮不到她头上,那又何必把姚小萍的好事搅黄了呢?

黄海也在 F 市那边为她想办法,跑到当地各个中学去看有没有差老师的。 F 市的中学倒是很缺师资,听说了石燕的情况也很感兴趣,但学校都没本事替她转户口,说如果他们能自己解决户口问题,那就可以录用石燕。但在那个年月,要想凭个人的力量把户口从 D 市弄到 F 市去,恐怕比登天还难,于是又搞成了一个僵局:没有 F 市户口,就没法在 F 市工作;没有 F 市的工作,就没法往 F 市转户口。

黄海跑了一阵,没跑出个名堂来,每次写信都在抱歉。石燕有时都不怎么想跟他通信了,因为他又是这么幸运,留在了 A 大,而她呢?连个师院都留不下来。如果说四年前的分道扬镳还可以归咎于一次考试的失误,那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如果没有黄海,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留校的都是开后门的,有了黄海就不好这么说了,因为他父母都在“洞洞”那边,他能有个什么后门可开?人家完全是凭实力。

她有点奇怪的是,黄海抱了这么多歉,鼓了这么多励,但从来没说“那我就分到你去的地方去吧,如果你去‘洞洞’,我就去‘洞洞’,如果你留 D 市,我就到 D 市”,如果他这么说,她肯定一头栽他怀里去了,但是他没有说,而是老把一个“希望你早日考到 A 大来读研究生”挂在嘴边,好像怕谁不知道他在 A 大似的。

从这一点,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卓越,人家为了女朋友,就从K大分回 D 市来了,虽然被女朋友甩了,也算“虽甩犹荣”。而黄海呢?以前还说过要到 D 市来的话,但到了关键时刻,就不敢说了,真的是路遥知马力,烈火见真金啊。

就在石燕已经基本接受了回“洞洞”教中学的悲惨命运的时候,卓越突然找上门来了。那天她刚洗了澡洗了头,还没收拾好自己,披头散发的,脸上也是热水泡过蒸过的那种不正常的红,就听人叫她:“石,有人找你--”

她跑到寝室外面,看见卓越站在那里,她的脸更红了,简直象火烧一样发烫。卓越看见她出来,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的脸看。她慌忙用两手捂住脸,问:“你--你找我有事?”

“嗯,有点事,跟我下来吧--”

他的声音是那样不容置疑,甚至带点命令的意思,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她肯定很反感,要起来造反了,但因为是卓越说的,她就像象小学生听到班主任的命令一样,除了听从就不知道还有别的可能。她不假思索地说:“好,等我换个衣服。”

他没答话,好像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她飞快地跑回去,找了一件能出门的衣服穿上,转身跑回到寝室外面,见卓越已经不在那里了。她跑到窗子边看了一下,见他叉站在摩托上,不知道是在等她,还是准备独自离开。她在窗子边站了一会,发现他没动,知道他是在等她,便飞快地跑下楼去。他还是没说话,但明显地在等她自己坐上去,她象上次那样坐在后座,用手抓住他座位的下面。

他问:“坐好了?坐好了我就起步了--”

他不说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两人好像是早就约好了的一样。一直开到一个饭店门前了,他才停了车,让她先下来,然后他一偏腿下了车。

她问:“这是--什么地方?”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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