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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115)

她想了一阵,仍然不是很懂他的话,她咕噜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平时什么都不生气,一生气就生个大气,你是个算总账的?”

他苦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累,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办法让你开心让你幸福。我告诉过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一发现自己办不好什么事了,我——就——放弃了,逃跑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一定能使你开心,我看过那么多爱情书籍,写过那么长的爱情论文,别人的经验教训我——知道几箩筐,而我又是那么希望你开心,只要我按你的意愿捧着你的心,就总有办法让你幸福。你要松,我就松,你要紧,我就紧,就不信捧不好一颗心。但实际上无论我怎样捧,你的心都会感到疼痛。不是因为我捧的姿势不对,而是因为你的心是赤裸裸毫无防护的,而我的手上长满了荆棘,怎么样捧,都会刺伤你的心。”

她不解地问:“你说到的这些——荆棘——是什么?你不要用这些比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你爱得很——投入,很专注,爱情就是你的一切。一旦太投入,就会把什么事情都跟爱情挂上钩,就难免片面,因为一个人不把自己抽离出来,就不能看到问题的方方面面,就不能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但那不是你的错,那是你的爱法。你要么就不爱,要爱就是投入地爱。只要你在爱,你就没法不care。只要你care,你就没法不感到痛苦。

所以你会时时刻刻担心我在爱别的人,我怎么样声明你都难以相信,不是因为你不相信我的人格,而是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合逻辑——不合你的逻辑,因为你在心里已经有个逻辑,就是我有一千个理由爱别人,而没有一个理由——爱你。

以前我能轻易地说服你,其实也只是你选择相信我罢了。现在你的指控升级了,罪名越来越向思想意识方面发展,我也就越来越难驳倒你。因为一个Jane,我已经黔驴技穷,没法说服你了。

在你看来,如果Jane是因为我死的,我就必然会被感动,会爱她。你心里有了这个大前提,就会觉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证实你的这个前提。Jane的离去使这件事变成了一个死无对证的案子,永远只能是Allan VS.Amy,是我的供词VS.你的——分析。

就像关窗子这种事,除非你无条件地相信我,否则没办法证明我说的是真话。但你看了很多推理小说,养成了一种不相信供词,而相信自己的推理的习惯。这——应该说是个很好的习惯,但是思想意识上的东西,是没有人证物证来确定其真实性的。

对于Jane的死,我很内疚,很遗憾,但我也知道我没办法让她幸福。她在很多方面像你一样,很敏感,很自尊,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爱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让我知道,说明她是非常害怕被拒绝的。如果她说出来,一旦被拒绝,我想,她可能仍然会走那条路。

但如果她当时说出来,我多半会拒绝,因为童欣的事——使我很害怕跟比我大的女孩在一起。小昆可能告诉过你,说我提出分手,童欣曾经吃过安眠药,但事实上并不是我要分手,而是她自己一直担心我在嫌弃她——年纪大,在恨她刚开始时骗了我,我怎么样声明都没有用,一直到她写材料的时候,她仍然以为我——嫌弃她。

即使我没有拒绝Jane,她还是会痛苦的,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个固定的观点,就是女比男大,一定是好景不长的,所以她就会时时处处‘发现’这方面的证据,那时,无论我怎样声明,她都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我在撒谎。

所以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Jane都会担惊受怕,如果再加上外界的干涉议论,她肯定是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她感受到的痛苦会比幸福更多,最终会不会以自杀告终我也不知道。

我曾经以为像你这样年轻、外向、开朗的女孩,是不会受这种苦的。我以为只要你把担心说出来,我就能解释给你听,就能说服你,但现在我完全——丧失了这种信心。也许敏感、自尊而又爱得很投入的女孩,注定要受很多苦,这是我没法改变的,我真的不知道如何使这样的女孩幸福开心。”

他拉住她的手:“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我不仅是没有失去理智,我甚至算不上——投入。可能我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旁观者。也许这是因为我的天性,也许是因为我做比较文学,习惯于把事物放到一个很大的背景下去考虑,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老是看到古往今来、五湖四海,这样看问题,自己的生命和生活就只是人类长河中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一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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