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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245)

从苗可镌被害后,凶手怀疑跟武家班有关,他们虽然是清白的,但所谓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家听说傩戏班子里有杀人凶手,这话流传开来,谁管他们是冠家班还是武家班?同样都是给人怀疑、被人疏远的“同类”。

何况官府至今还关着冠班主呢。

本来荫廷侯府出事后,可以证明冠班主不是凶手,姑且可以放出来的。

但荫廷侯满腔悲愤,非得找个出气的不可,他想若放走冠班主,凶手岂不又是大海捞针?故而他马上又有高论,他觉着凶手未必是武家班的人,毕竟把傩戏面具戴在芳姑娘脸上,更像是一种警告。

也许,是因为自己叫知府大人捉拿了冠班主,所以冠班主的同伙余孽报仇的来了!

毕竟真相未明,谁又能说得准呢。

无奇走到放着行头的仓库中,此处虽发生过凶案,但班子里的行头多数还是放在这里,无奇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鬼面具,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这些鬼面具看着有些狰狞可怖的,可在无奇看来,这不过是一张张无辜的脸。

有罪的是背后那借用他们来作孽的人。

她随手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却觉着极沉,不得不用双手捧着,放在面前往外看去,两只眼睛只能借着面具上眼睛处的镂空才能看清楚外头的情形。

这样沉重又这样的憋闷,她可以想象若是演出的话,戴着这个,是何等的不便。

正在打量,林森抬手把面具拿了过去,说道:“你玩什么不好,弄这个……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柯大哥亲眼看见荫廷侯府的芳姑娘戴着那玩意,我现在心还不安着呢,你趁早别也这么做。”

毕竟接连有两个人是这种戴着面具的死法了,林森竟起了忌讳,觉着无奇这样有些不吉利的。

无奇点点头,知道他是好意。

出了仓库,便问之前管家跟冠班主喝酒的地方,都挨个走了一趟。

正要离开的时候,冠家班的一名弟子叫住了他们,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京城里新来的?”

蔡采石道:“是啊,我们是清吏司的人。”

冠家班那人把他跟无奇都看了一遍:“京城不是很多能人的吗,怎么却叫两个小孩过来胡闹。哼,指望你们,我们老班主怕是要死在牢房里了!”

最后一句话透着气愤,周围几个人听见了,也纷纷道:“就是!根本靠不住,你们自己的人都死了……”

林森见他说话不客气,又听这些人提起苗可镌,顿时动了怒:“你们说什么?”

无奇探手制止了他,望着那发话的弟子道:“官府扣押嫌犯,本是律法有之,天公地道。但现在并无人证证明冠班主杀人,再行羁押已经不妥,稍后回知府衙门,我自会向知府禀明,冠班主今晚便会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冠家班弟子都惊呼起来:“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还是个孩子呢,必然是骗我们的!别信他!”

无奇抬手。

众人慢慢地停了下来,都看着她。

无奇说道:“你们放心,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的杀人凶手,不管他杀的是谁,杀人者死。”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说完后,她迈步往外走去,柯其淳在旁边替她撑着伞。

蔡采石拉了拉林森:“走吧。”林森将怒火按住,这才随着他们一起往外去了。

雨略大了些。

傩神庙的门口,因为没有傩神出行的表演,显得格外的冷静寂寥,跟先前那种热闹喧腾的情形决然不同。

原先苗可镌倒下的地方,是有血渍的,但如今给雨水冲刷,血渍也都给洗的干干净净了。

无奇,蔡采石,林森,柯其淳四个人站在雨水横流的青石板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被雨水浇的透出一种深黑如铁一般颜色的青石。

好像苗可镌就倒在此处,而他们都拼命地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雨点打在伞上,劈里啪啦地响起来。

最先无法忍受转身走开的是林森,他边走边深深呼吸,举起袖子狠狠地把眼中的泪擦去。

然后是蔡采石,撑着伞追过去。

最后柯其淳道:“咱们也走吧。”

无奇点点头,在袖子里找了找,掏出一朵从府衙摘下来的白色蔷薇花。

她把蔷薇略蜷的花瓣吹开了些,缓缓俯身将花放在地上:“苗主事,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雨水落在白色的小花上,蔷薇花轻轻地抖了抖,就像是在回应无奇的话。

第69章 三更

愁作秋浦客, 强看秋浦花。山川如剡县,风日似长沙。

这是唐代诗人李白在天宝年间,游历秋浦时候所做的《秋浦歌十七首》, 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