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攻玉(314)

杜裕知拘谨地饮了一口茶,不经意一抬头,就见蔺承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杜裕知早知道蔺承佑顽劣不羁,当即戒备地扫了他好两眼,确定他不像要刁难自己的样子,这才重新坐直身子。

可就在这时候,蔺承佑冷不防开了腔:“敢问杜公,贵府那位老媪的亲戚是突发急病么?”

杜裕知茫然思索起来,来时还未听说有此事,直到晚间妻子才突然令人传话,嗯,应该是突发急病没错。

“回世子的话,正是急病发作。”

蔺承佑:“头一回听说用浴汤做药引,可知是哪位医工下的方子?”

杜裕知摇头:“这……杜某也不知,只知急需药引救命。”

蔺承佑笑了笑,没再接着往下问。

杜裕知暗松了口气,就听耳房门响,淳安郡王像是怕杜裕知久等,很快就沐浴完出来了,将手中的水囊递给杜裕知,正色道:“也不知够不够,我令人在浴斛守着,若是不够,杜公只管令人传话。”

杜裕知肃容接过浴汤,千恩万谢告辞了。

这时管事领人送宵夜,淳安郡王让管事去邻房邀顾宪,又对蔺承佑说:“你不是早说饿了,这会倒不见你动了。”

蔺承佑把茶盏搁回案几,笑道:“不成了,我才想起还有点事要交代阿芝身边的人,还得出去一趟,皇叔你们吃吧,不必等我,我回来就歇了。”

***

滕玉意在房里等了一阵,迟迟不见姨父派人回话,干脆坐在桌前,从镂空牙筒里取出一根牙箸,蘸了水写写画画。

杜庭兰在镜台前卸了簪环,走过来一瞧:“在写什么?”

滕玉意若有所思把那个“三”字抹去,托腮叹道:“今日见了李淮固,我倒想起不少小时候的事。”

杜庭兰一向心细如发,也思忖着坐下:“我记得李淮固小时候腼腆多了,今日看她说话,倒是比从前沉稳不少,听说她阿爷如今也是一方要员,想来这几年没少在阿爷身边历练。”

滕玉意歪着头想了想,李淮固的父亲擢升比前世快多了,如果她没记错,她前世死的那一年,李光远还只是阿爷淮南道辖治下的苏州刺史,没调任浙江,更没兼任浙东都知兵马使……

今日这一见,才知李淮固的父亲已是一方要员了。

不过经过这几桩事,她早已习惯这一世的事与前世的记忆不同了,只是内心深处,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外头忽有人敲门,滕玉意等不及,亲自去开门,果然是碧螺回来了。

碧螺微微喘着气:“不好了,中门全都落了钥,听说御宿川出了怪事,几位国舅怕昌宜公主和阿芝郡主受到惊吓,下令在女眷的院落外严加看管,选的都是一等护卫,严禁各院串门。奴婢没法托人传话,也不知道杜老爷在前头如何了。”

杜庭兰啊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滕玉意心乱如麻,走到暗处轻轻敲了敲剑柄,剑身几乎只温热了一下,就冰冷如水了。

“来不及了。而且白日我同端福说好了,他晚间会在月明楼东北角墙外的中巷里等消息,只要姨父取到东西,碧螺就会给端福送话,现在中门一锁,两下里都得不到消息,我得赶快去传话,省得端福和姨父一直苦等。”

说着摸了摸怀里的秃笔,随意找了件披风披上了,杜夫人和杜庭兰见状忙说:“你别去,让碧螺她们去。”

滕玉意说:“碧螺不会翻墙,我多少懂点招数。再说院子里人多眼杂,中间又隔了窄巷,端福性子谨慎,如果不能确定是我,未必肯现身,假如碧螺高声叫嚷他的名字,定会引来护卫,所以还是我去最快。”

她不容分说掩上门,下楼寻到东北角,果见墙外有一株柳树,低声就要唤端福,恰巧外头窄巷里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快步走过,想是护卫巡防。

滕玉意敛声屏息,等墙外回归安静,两手向上一攀,悄悄爬上了墙头。

她自从练了桃花剑法,身姿就比从前轻捷许多,回来后又跟霍丘学了不少招数,爬墙完全不在话下。

攀到墙头坐直身子,她迅速朝四下里一看,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莫非端福方才为了避人躲开了?

正犹豫着是跳下去还是翻墙回去,就听不远处有脚步声走来,是个男人,而且只有独自一人。

滕玉意二话不说就要往回跳,那人却冷不丁叫了一声:“王公子。”

滕玉意身子一晃险些没掉下去,竟是蔺承佑。

她坐稳身子扭头朝下看,就见蔺承佑在巷中负手仰头望着她。

她心中惊疑不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世子?”

蔺承佑笑了一下:“你在找端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