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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酒煮茶(58)

三宝抱着一兜糯米糕爬上马车前室,坐在车夫身边,脆生生道:“周叔您就放心罢,凡事有我和这位车大哥,您和周齐好好忙家里的事,待我们后天回来捉几只秋日蚂蚱给您炸着吃!”

哑叔闻言笑笑,对着三宝那张来到方家胖了两圈的圆脸,挥手作别。

午后。

清风飒爽,霁色万新,“踏踏”马蹄迎着翠草新泥,一路迈上正阳大街,出了楚州城门,往郊外的曲山亭走去。

曲山亭并非一座亭子,如聿茗山一样,是处地名,位于城外五里,以一条九曲十弯的盘山道得名。山道尽头确实有一座亭子,只不过是后人为了应景单独修建的,并非古迹。

方泽生腿脚不便不能上山,付景轩便让车夫顺着官道一路走走停停,欣赏沿途风景。

沿途风光正盛,草木桥溪,农舍茶田。方泽生短了八年的见识,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偶尔挑开车帘子看上一眼,敛回目光,便要在脑子里过上两遍,仔细回味。他断腿的这些年只出过两次门,第一次便是跟付景轩去东市酒楼送陶先知离楚,那时根本没心思赏景,生怕付景轩收回了对他的心意,真的跑去南馆寻欢。

第二次便是这次,付景轩就坐在他的对面,哪都没有去。

想到付景轩,方泽生怔了怔,随即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端坐在车轩里。

付景轩从窗外扭过头,刚想跟方泽生说话,就见他一本正经地板着俊脸闭目养神,似是对凡间俗世漠不关心,不禁敲了敲手中折扇,惊喜道:“方泽生快看!这是什么?这东西我怎么从未见过?”

方泽生眉梢挑动,蒙在眼睑下的眼珠转了几转,没有睁眼。

付景轩见他不上当,随手捏着车帘子忽闪两下,跺着脚急促道:“快看啊!到底是什么?怎么自小都没见过?”

方泽生皱了皱眉,微微蜷起手指,沉吟许久,探着头,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不睁还好,一睁便瞧见付景轩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扯着自己的脸皮说:“瞧见了吗?原来是位举世无双的付姓公子,落入了凡间。”

“噗。”

方泽生依旧闭着一只眼,想忍着笑却没忍住,只得用力抿着嘴角将头扭到一边,掩着鼻梁咳嗽一声。

付景轩知道他略有情怯,索性坐在他身边,挑开车帘陪他一起看。

马车悠悠而行,走得不紧不慢,拐入乡道便瞧见了一处果林,火红火红的石榴苹果坠满枝头,直叫人口齿生津,胃之向往。

付景轩喊了一声“停”,利落地跳下马车,来到果林附近溜达了一圈,果林无人看管,只在田间地头竖了几个稻草人迎风摇摆。付二爷左右侦察片刻,回到马车旁边卸下方泽生的轮椅,将他扶下车,又从车里翻出一个装有糕点的竹篮子,将糕点腾出来,拿着空篮子放在方泽生的腿上。

方泽生瞧见他这番举动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主人家不在,还是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了。”

付二爷大方:“无妨,倒时放下几锭银子就好了。”

方泽生自知劝不住他,也不愿往深处劝,想了想,便由他推着一起去了果林。

三宝自然也跟来了,站在一棵粗壮的石榴树下蹦着去够一颗熟透的红石榴。只是树长得太高,三宝又太矮,蹦了几下没够着,只得去想别的办法。

付景轩站在树下比了身高,而后撩起长袍下摆别在腰间,直接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方泽生明知他会爬树,还是担心地抬起双手,虚虚地扶在半空,生怕他脚下打滑从树上摔下来,却没想付二爷身姿矫健,还如少年时一般灵活敏捷,三五下便爬到树上,对他挑了挑眉。

方泽生目光柔和,让他多加小心。

这厢站在树上,能摘到最红的果子,左右是要给钱,自然专挑最好的摘。付景轩摘完一个便蹲下来送到方泽生托高的竹篮里,不敢扔,怕扔不准再砸到方大当家的脑袋。

半柱香后,眼前这棵石榴树就要被付二爷摘秃了,刚准备爬下来换一棵欺负,就见不远处跑来一群举着锄头佃户,高喊着,“抓贼——!”

“抓贼啊——!”

付景轩先瞥了一眼没当回事,数了数跑来的人头,摸出钱袋——

嗯?钱袋呢?

付二爷眨了眨眼,找到还在另一棵树底下蹦哒的三宝,“你带了多少银子过来?”

三宝好不容易拽下一把树叶,听见少爷问他,忙摸了摸腰——

钱袋呢?

三宝一惊,急忙扬了树叶翻了翻胸口——

糟了!

“少爷!咱们忘带钱了!”

付景轩陡然一惊,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这一茬。远处的佃户举着锄头一哄而来,吓得付二爷急忙从树上爬下来,直直地往果林深处的草堆旁跑去,跑着跑着惊觉不对,一扭头,看到方泽生正一脸茫然地端坐在石榴树下的轮椅上,手里捧着满满一筐圆滚滚的红石榴,呆呆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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