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薄媚·恋香衾(61)+番外

唐天祺急急应了一声,待要离开,又扶了窗棂向她叮嘱,“记好了,别惹事,别逞匹夫之勇。你身手再好,皇宫也不是你逞匹夫之勇的地方。估计再熬个一两天的,皇上就可以把你接出去了!”

他吐吐舌,做了个鬼脸,“不过多半会把你扔哪个冷宫里呆两天,到时我再去瞧你。”

说完,他向守卫的内侍扬了扬手,这才飞快跑往正殿去了。

内侍显然早已得过吩咐,远远地避在一边,直到这时才又回到房门前守着,拿出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可浅媚依然开着窗,握着荷包望向杜贤妃关押的屋子,只觉指尖阵阵地发冷,仿佛锦缎的面料上凝了层冰,油脂般腻在了手上。

杜贤妃算不上多贤惠,也许也算不上多好的女人。

她待可浅媚的好,只怕一大半出于自己的私心。

既收揽了人心,又讨好了君王,顺便把最有威胁性的对手放到自己眼皮底下,也方便从旁监视,或就中取利。

费尽心机,其实也无非想多分一星半点君王的宠爱。

可惜,她的夫,她的天,把她的命,看得比一匹爱马,一条忠犬差不多。

高兴时便去逗引爱惜一番,以让它更好地供以驱驰,或更忠心地看家护院;不高兴时一脚踢在一边,它还得反思是哪里伺侯得不周到,连怨恨都不敢。

它一定没想到,危急之时,主人也会毫不犹豫拿它去换更值得保护的人或物。

只因它根本没想到,主人其实只把它当作了一条狗。

——也许牺牲它所换得的,也未必有多重要,只是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胜过了它而已。

可浅媚身上愈发觉得凉,慌忙将窗扇关了,然后倚在窗边,打开荷包。

荷包里的乌发细致地缠绵作一处,编得极是细致,依然能让人感觉得出那双主宰他人生死的手在编织时的诚意。

如果他只是把她当作了更珍贵的一匹马或一条狗,他本没必要这般讨好她。

她这么想着,手指便似渐渐回过暖意来。

只是同心结上扣着的红丝带,在紧关门窗的屋子内显得暗昧不清,倒像是蜿蜒而下的一缕鲜血。

而那对花骨朵般的玛瑙珠子依然通透,幽幽莹莹,似两滴朱红色的泪珠。

锁衔连环,铜驼夜来哭

可浅媚一直没有再开过窗扇。

自唐天祺离开后,杜贤妃那屋里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不再是哭泣,而是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和喊冤。

伴随着惨叫的,是棍杖敲击在身体的扑打声。

傍晚之后,杜贤妃连冤枉二字都喊不出来了,换作了哑了嗓子气续都续不上来的哀嚎,却是一声接不上一声的哀嚎……

可浅媚拥着被坐到c黄榻的最角落里,心脏的跳动几乎没有平稳过。

她下意识地掩住耳朵,让自己不去听,不去想象,也不去思考目前杜贤妃的模样。

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她是一品的宫妃,她有着万万人之上的丞相的父亲……

她曾美丽端庄,挺着笔直的肩背傲视后宫,她曾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身裹最珍贵的绫罗绸缎,依然有君王含情凝眸,亲手为她披一件御寒的披风……

可一转眼,她却在这一点点昏暗下去的宫殿里为不属于她的过错辗转哀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浅媚不晓得,她是不是应该为自己庆幸。

她不但有个想护下她的皇帝唐天霄,还无意间与在朝中有着举止轻重地位的唐天祺结作了兄妹。

庄碧岚清贵雅秀,风姿卓绝,她早有耳闻,甚是倾慕,因此见面后有心和他亲近结交;但唐天祺却是个意外。

她也没想到,天家贵胄的唐天祺,怎么一听结拜,也会那么欢天喜地凑了过去,好端端地把兄长的妃子认作了妹妹,而且真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相待甚好,连得了什么希罕物事,也会遣人送一份到瑶华宫里来。

他刚刚离开,杜贤妃便被从每日的讯问转作了刑讯逼供,她不难想象他在其中起的作用。

当然,还有他身后的唐天霄。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杜贤妃的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有宫女进来掌了灯,奉上几样精致的饭菜。

可浅媚悄悄开了窗,向屋外张望。

夜晚的德寿宫,处处结了明亮的六角绫纱宫灯,或龙凤呈祥,或福寿无边,或丰年有余,俱在昭示着如今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把金色的琉璃瓦耀得明光灿烂,华彩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