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子晖出去,他才把我轻轻放到竹榻上,卸下已完全不能蔽体的破鄙小衣,匆匆解了自己外袍为我覆上,才把灯笼悬得近些,挽起衬衣袖子,为我擦洗身体。
我不觉红了脸,闭了眼道:“太子,不敢当。真要帮我,找个婆子过来就行。”
他脸上亦是微赤,却笑道:“怎么?晚晚也会害羞了?”
我听得不自在,说道:“也无所谓害羞不害羞。若论起循守女人的本分,我给沉塘一百次都不冤。但有些事非我所愿,我也不会自寻烦恼。”
温热的手巾带着水暖暖地滑过肌肤,他低低道:“那些多心的且让他多心去,不自寻烦恼便好。横竖在我眼里,你总是当年和我一起淘气的秦晚。”
我也懒得去想当年和他淘气的秦晚是什么模样,默然地感受着伤处在被温水洗浴后疼痛却舒慡的感觉。
他的手指触于肌。肤,宛若一个至亲的人仔细地照顾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温暖而宁和,居然不觉得暧。昧。
最初的尴尬后,我也坦然了。
他擦一处,便将衣袍向下拉一些,再把覆住我上面的干燥澡巾往后拉些,却是尽量少地让我肌肤露于他跟前。
每经过一处稍大的伤处,他都会低低问我:“疼么?”
我只是懒懒答道:“不疼。”
枉凝眉,我心欲怀莲(五)
“这里疼么?”
“不疼。”
“这里呢?”
“也不疼了。放心吧!”
最后,他洗到了足底,眼睛顿时睁得大了,却没有问我疼不疼。
我自己叹息着道:“脚下有点疼。若你帮我把那两支钢钉拔了,大约就不疼了。”肋
他看我一眼,脸色已苍白,声音打起颤来:“好。拔了,就……就不疼了!”
他拿一块干布包住我伤痕叠叠的腿,努力找出没有受伤的部位捏住,将我的脚抱在怀中,洗去污垢,然后手指小心的抓摸着我肿大的脚底,半天没见动静。
我道:“你在给我挠痒么?”
他放开我,蓦地跳起来,说道:“我……不敢!”
我一呆。
他已经走出去,唤了柳子晖进来。而柳子晖的身后,正跟着个瘦小的狱卒,模样很秀气,待她开声时,才知正是司徒永找来的医婆。
她检查后说道:“钢钉已经陷到ròu里,并嵌在骨骼中。我只能割开她的脚底,再由哪位力气大些的用钳子夹住拔出。最好……一次拔出来,不然只怕疼得厉害。”
我微微笑道:“没事,我不怕疼。”
医婆看了我一眼,取出的一把薄而尖刀,轻声道:“柳大人,请帮按住她的脚。”镬
柳子晖笑了笑,却没动弹,却是司徒永自己过来,只松松地捏住我脚踝。
到底是医婆多虑了,足底已经肿得失去知觉,不过觉得凉了一凉,鲜血喷涌而出时,反而让我轻松了些。
但拔脚上钢钉时,着实疼得彻骨连心。
动手的自然是柳子晖。
的确是一次拔出,却似连骨髓都被抽出一般,痛得我浑身猛地抽搐,低喊一声,人已直直坐起来。
司徒永握着左脚脚踝,一直焦灼地看着我。待见我坐起,立时迎上前,将我扣到怀里紧紧拥住,轻声宽慰:“晚晚,没事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他的肩膀宽厚结实,声音却颤抖着,脸色白得可怕,仿佛被人从骨髓里拔出钢钉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医婆匆匆上前给我止血。柳子晖脸上被溅上了点点血迹,神色看着很是古怪,小心地问道:“还有一只,要不要继续?”
司徒永怒道:“当然继续。留在脚底好把她养成残废吗?”
柳子晖便不再多说,示意医婆割开了另一只脚,取了铁钳,用力拔出。
我闷哼,长长地吸着气,捏紧了司徒永的胳膊,总算没有疼得失去知觉。
待透过气来,我无力地瘫软下身子,一阵阵地眼晕,靠在他胸前说不出话来。
医婆为我裹好伤,便安静地走到一边,垂手侍立一侧。
我许久才缓过来,慢慢坐起身来,才觉覆于身上的澡巾和衣袍俱已滑落,我却几近**地依于他怀中。
怪不得柳子晖来得慌忙,去得又如此迅捷。
虽说我满身都是红肿溃烂的丑陋伤痕,只会让人看着厌憎,可到底男女有别,如此相拥,实在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