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纱帐飘摇,晃动,然后模糊。
用力一眨,不过清晰了片刻,便又混沌。
痛苦夹杂着愉悦模糊了其他感觉,我任由往日的师兄以夫婿的名义在我身上驰骋着,双手绞着身下的衾被,
努力把眼底的委屈和泪水赶回眼眶。
侍女本是我从秦家带来的贴身侍女,可听他一声吩咐,便惊惶听命而去;
我本是堂堂昭侯,却已保存不了他不愿意我保存的任何物件。
为了保住秦家,保住自己,如此卑贱地苟且偷生,到底值,还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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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八月十五,中秋。
旁的官员品服大妆衣着鲜明地赶往皇宫赴宫宴时,秦家一队人马手执刀戟却遍体缟素,抬了四具棺椁,如压
地银山般浩浩荡荡奔往俞府。
我坐在四面围着白幔的肩舆里,冷淡地看着沿路人群投来的诧异惊惧目光,问向舆边跟着的沈小枫:“都预
备好了吗?”
沈小枫道:“都已预备齐全。不过我和二公子提时,他说我们大芮并未设此刑罚。”
我将身子靠在软垫上,缓缓道:“若无,便从我这里开始。”
沈小枫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再谏。
我疑心她心里偏着司徒永,不想我在节庆宫宴之时闹出事来和司徒永为难,看向前方一字排开的棺椁,缓缓
道:“何况,这是俞竞明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沈小枫迷惑。
而我眼底却全是我招供后的血ròu纷飞。
小小的婴孩,红红皱皱的小脸庞,那样软,那样小,被人抓了圆滚滚的两条腿,活活撕开……
我轻声道:“小枫,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轮回报应这回事儿。俞竞明注定了会不得好死。我满手血腥,也
将难以善终。”
沈小枫劝道:“将军想多了吧?领兵打仗的确杀戮很重,但也是为保家卫国,免得更多百姓遭灾。若是将军
觉得不安,从此少造些杀孽就是了。佛家不是有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家再多建寺庙,为死者超度
,为生者祈福,又有多少化不开的冤仇?话说,以往将军回北都,常会去寺院拜拜佛,今年却连宁寿寺都没
去过。”
我笑了笑,问她:“上回听你提过伍子复仇、申公赴秦廷求救的典故,那你晓得申公之前劝伍子放弃复仇时
,伍子回答什么吗?”
沈小枫一呆,半晌才道:“吾日暮而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之。”
我点头,“好丫头,到底是二哥调教出来的,果然有几分学识。”
沈小枫却着急起来,扶着轿杆向内说道:“将军,你何等年轻,前程何等远大,怎么尽说些气沮的话来?”
我不答,抚着承影剑,默默地阖了眼养神。
剑柄下方空空如也,再无剑穗。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五)
俞府,看守在那里的秦家兵马在秦哲的带领下,俱是身着素服,列队以待。远远见棺椁行来,便以军中礼节
屈膝跪迎。
待行到府内空阔处,已听得欲号啕却不敢的呜咽声,和柴火烧得正旺时的哔剥声。
俞府上下人等,连同仆役奴婢,共一百八十余口,俱被捆了手扣成一串串站在一旁。
当先一排,正是俞竞明的直系亲属。
他的夫人早逝,却还有老母在堂,另有三个儿子、儿媳,并六七个孙儿辈,最小的才不过八jiu岁。
此时俞府被围已三月有余,缺衣少食,众人均是面色憔悴,但这些主人们倒还衣冠济楚。瞧来俞竞明待下还
算宽仁,危难之时,居然还有侍仆不离不弃侍奉着。
四具棺椁一字排开,正对着前方沸水翻滚的高大鼎镬。
如一只空空的大碗,即将供奉上特别的祭品。
腿伤已大致痊愈。
如卫玄所说,若缓缓走着,还不觉察,但若走得略快些,立时能看出一腿已跛。
竟真成了瘸妃了。
也不知再调养一段时间,自桂姑施术后困扰我多时的病症减轻些,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令人将肩舆一直抬到他们旁边,我才扶了沈小枫的手,缓缓步出肩舆,拄了杖慢慢走到一边的交椅上扶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