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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6)

我唯一庆幸的是,淳这种莫名的痴迷,让我逃脱了牢狱之苦,甚至能过得比我平时不打仗时更要奢华。

虽然重伤不便洗浴,侍女还是抬了大盆的热水过来为我擦洗。水中泡着腊梅花瓣,热气的氤氲中,清香沁骨,幽而冷的自然标格,正是我素日所喜。

只是我从来不留心这等生活琐事,说是喜爱,也不外是在自己府第多植几株梅花,花开之际在各处花瓶cha上两枝盛绽的花枝而已。

早就听闻女人以花瓣洗浴不但体气芬芳,更可润泽肌肤,可我从没把自己当成女人过,更不会去弄女人这些取悦男人的玩意儿。

不过我并不在意身上沾染上腊梅的气息,这种幽暗的清香似乎契合我潜藏着的某种向往,无端地让我觉得轻松。

我竟没有因为身处敌境而影响睡眠,甚至睡得比以往还要沉些,梦里满满都是梅花的暗香。

也许,也因为太医让煎的那些治疗内伤的汤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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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有侍女取了洗漱用具在旁候着,见我一睁眼,即刻上前为我更衣。

预备的衣衫从小衣到中衫、夹袍、棉裙、狐裘一色俱全,原来穿的武将男装已然不见,好在佩饰和宝剑尚在。

而我只要见着荷包和承影剑尚在,心里便安定许多,匆匆换了衣衫,便将这两样东西挂到腰际。

只要剑在手,药未失,即便轸王府是龙潭虎穴,早晚也会找到逃离的时机。

何况,公主尚在雍都,芮国闻讯后必定遣人来救,有司徒凌在,他们断不会对我的境遇视若无睹。

我不会梳妆,偶尔女妆打扮,也只是随意挽个堕马髻而已;如今一只手无法动弹,自然只能由着侍女摆弄。

妆毕,镜中的美人儿正向我冷冷嗔视。

肩如削成,腰若束素,眸蕴寒星,眉凝柳烟,云髻半倾,凤簪斜cha,浅杏色的夹袍,披着朱砂红的狐裘,式样俱是简洁,清冷之外,凭添绝艳。

我晓得我生得俊俏,却没想过我也能妍美如斯。

侍女也在惊艳,但眼神之中,惊艳之外,似乎更多的是惊讶,还有从这种惊讶延展开去的尊崇。

身后有人叹道:“我就知道,你的面色也是装出来的。你皮肤好得很,不敷粉一样好看。”

不用回头,我便知道来者是淳于望。

有人呈上药来,手一试,便是不冷不热,正宜入口。我提了药碗仰脖一饮而尽,立刻又有人呈上甜汤和方糖。

我看也不看,站起身面向淳于望,淡淡笑道为:“原来轸王府待芮人如此有礼,待我归国后,必定备上一份大礼来谢!”

淳于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闻我说话,才蹙起眉,默然望了一眼我晚间睡过的c黄铺,说道:“走吧,用早膳去!”

几个侍女要来扶我,我随手甩开,冷冷地望了她们一眼。

她们即刻顿住身,神情间显然有了怯意。

即便是女儿妆,长年征伐厮杀也已在不知不觉间我在身上刻下浓浓的印记。纵是有伤在身,无法握剑,那种满是杀机的威凛之气,并不是小小的侍女所能承受的。

“轸王殿下邀在下一起用早膳,是在下的荣幸。”我微笑道,“请前面带路吧!”

淳于望凝视着我,眉宇间的疲倦居然比昨天更浓。

许久,他才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慢慢走向屋外。

我才知我所住的这重院落名唤沁芳院,正处在轸王府后园的梅花最盛处,屋宇玲珑,格局精巧,应是府中的最主要的院落之一。

天气还是不好,满天薄薄的铅色云朵,飘落的雪花如春日里漫天的杨花乱舞。梅香四溢中,满眼俱是腊梅铁骨铮铮般的枝干,和纤薄如绸的花瓣。

人果然是应该习惯艰辛的。

征战柔然时,我曾在风雪连天的大漠里奔了十二个时辰不觉寒冷。

可乍然从笼着暖炉的屋子里步出,真冷,呼入的梅香仿佛在内腑结了冰。

淳于望的掌心却是温暖。

他小心地将我五指都握在掌心里,轻轻地错柔着,说道:“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大一样。北方干冷干冷,南方的冷却很刺骨。这几天冷了些,你还受得住吗?”

我不答,想从他掌里抽出手时,他却握得更紧了。

垂眼看着我的裙摆,他又道:“我当日怎么说来着?就说你小丫头片子一定还会长个儿,果然长了不少,这裙子如今穿着,竟嫌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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