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情晚·帝宫九重天(97)

他落到了小戚的腕间,双眸盯着我,说不出是寒冽还是炙热,但居然看不出多少的怨恨。

他弯弯唇,嘴角有鲜血挂下,却在自语般挣扎说道:“暗……暗香……”

暗香……

什么暗香?

耳边仿佛忽然又传来一声两声女子的轻笑,伴着兵刃交击的清脆碰撞声,明亮而欢快,全无杀机。

细细听时,分明只有风过林梢,晰晰作响,哪有什么女子在笑?

盯着他汩汩流血的伤处,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上不去,下不得,竟如一截木头般站在他的跟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的脸色愈发地白,眼眸渐渐失去了方才那灼人的光彩,却仿佛极不甘,紧紧地盯着我,挣扎着吐字:“暗香……剑法……”

他的呼吸很沉重,却不能盖住我剑尖上的血滴一滴一滴落到土地的闷响。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

无意识地提过剑,我随手在自己的左袖上擦了擦,浑不觉自己这举止多么地可笑可鄙。

我没有办法假装看不到他那万念俱灰般的悲伤已凄恻入骨。

小戚慌乱地抓一把伤药按在他的伤口上,试图堵住越流越快的鲜血;又有其他近卫在嘶嚎着哭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给殿下报仇!”

我想我该握紧剑预备对敌。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手中那曾经如挚友般随心而动的承影剑忽然间重逾千钧。

我居然提不起来。

我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那些人持着兵器向我袭杀而来。

但他们的刀剑竟全都没能砍到我。

“住……住手!”

是淳于望,是明显已濒临死亡的淳于望用尽力气在喝阻他们。

他一用力,伤处的鲜血流得更快,小戚的手怎么也堵不住,指fèng间挂下的血迹如绝了堤的河流,染红了他大半边的衣衫。

他的胸口起伏着,脸色灰白灰白,却很清晰地吩咐道:“让他们走。”

“殿……殿下?”

别说他的近卫,就是我听在耳中都觉得不可置信。

我把他一剑贯心,他还肯让我走?

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起走?

他似弯了弯眼睛,居然硬生生在脸上挑出一抹浅淡却凄然的笑。

他一字一字低沉用力地说道:“晚晚,好好照顾相思。她……没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

“淳于……望……”

我的喉舌间挣动了好久,才能勉强唤出他的名字,却如此沙哑而含混,仿佛给淹没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潮湿的哽咽声中。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黑眸中有泪光涌起,手中的宝剑咣当落地。

“望……一生一世只守望一个人……晚晚,若能从头再来一回,我……绝不再等你!”

他说毕,竟笑了起来,笑得咳嗽。

有大口大口的血沫在他凄凉的笑声里自口中溢出。

我的眼睛忽然间也湿了,木讷地向前走了一步,正怔忡之际,后背忽然一紧,人已腾空而起。

马嘶声中,司徒永已抱紧我,拨转马头,一边往前飞奔,一边却扔下一只小小玉瓶,说道:“给他服下这个,也许……还有些希望。”

-------------------------------------------------

淳于望已说了让我们走,轸王府近卫也不便再拦着我们。

何况淳于望伤势极沉重,他们急着救人,惊慌无措中再也顾不得追我们,这一路逃去,竟比想象得还要简单得多。

天还没黑,我们便离开大梁境内,从小道找到预先安排的船家,悄悄渡了江,便算到达芮国境内了。

而我竟似在那场打斗中耗尽了雪芝丹的奇效,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浑浑噩噩地跟司徒永合乘着一匹马,脑中来来去去,尽是淳于望垂死的模样。

一身素衣染血,不祥的红色,颓靡而绝望地望着我。

他说:“一生一世只守望一个人。”

他说:“若能从头再来一回,我绝不再等你。”

他说:“相思没了父亲,再不能没有母亲。”

我五脏六腑像有人来来回回地绞着扭着,纠结得疼痛难耐,连眼睛都一阵阵地涩滞发酸,仿佛有什么物事越积越重,堪堪便要倾涌而出。

上一篇:薄媚·恋香衾 下一篇: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