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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324)

韩天遥踏前一步,“你做梦!”

十一淡淡而笑,“难不成你要我对你负责?你才做梦!”

韩天遥一窒,喉嗓间闷得又有了中毒后欲要一口血喷出的腥甜感。

而十一已经踏出船舱,走到船头向外眺望。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勤劳的渔夫趁着清晨的薄凉,唱着渔歌洒着网,成了粼粼水波间淳朴却恬和的点缀。

更远处,已有车马喧嚣,行人匆匆,开始新一天的奔波劳碌。

富贵也罢,贫贱也罢,一年年,一天天,总有着自己无法摒弃的追求和向往,且永远没有尽头。

得陇望蜀,不断追逐,本是人之本性;可得到的再多,蓦地回首时,也许连最初拥有的那些最简单最直接的快乐都已不慎丢失。

最无奈的是,纵然知晓前方再没有自己想拥有的遂心如意,也不得不一步步继续走下去。

十一取出腰间的酒壶,向前方繁华的杭都城举了举,喝了两口,左手击着栏杆曼声吟道:“翠羽帘垂,三千粉色,花明如绣。歌声缓引,梁尘暗落,五云凝昼。龙香绕斟芳酒。尽夜饮、何妨禁漏……”

韩天遥默不做声走过去,将手压住她的手背。

十一顿了顿,欲要抽。出手去,却觉他越发用力地将她压住,然后握紧,再不肯放手。

他的掌心凉凉的,却有湿。润的汗水不断渗出。

他高颀的身段挺拔如松,墨黑衣袂被江风吹得猎猎而飞,看着依然刚硬沉静,似下一刻便能号令万千雄兵,驰骋沙场。可他面色已然微微泛白,黑眸映着鲜红旭日和碧色湖水,格外的明亮却忐忑。

“你想如何?”

他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唯恐下一刻便被甩开,再捉不住她的身影,“你想要我怎样?”

十一右手提着酒壶,看一眼他压住自己的手背上跳动着的淡淡青筋,仰脖痛饮。

她的面容极清瘦,有过于沉耽酒水的虚白恍惚,可行止依然疏狂不羁,仿若除了眼前美酒再看不到其他。

韩天遥忍不住低喝道:“别喝了!”

那个听从他的话,好容易戒了酒瘾的十一,是几时又开始离不开酒?

十一却一气饮了快有半壶,才惬意地吐了口气,说道:“喝完便不喝了!我也不想怎样,你放手便行了!”

韩天遥低沉道:“不可能!”

十一便叹息,提着酒壶的手抬到韩天遥面庞,竟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颔,才笑道:“我问你,聂听岚和闻博在回马岭用毒酒替换迷酒害我,你知不知道?”

韩天遥眸子一暗,“开始不知,后来……猜到了。”

“后来聂听岚还当你的命刺杀小珑儿,险些要了她的命,你是亲眼看到

的吧?”

韩天遥垂头看水浪拍打着船身,点头。

“闻博和聂听岚都该死吧?”

韩天遥沉默,却已等于是默认。

撇开他和十一的那层关系不谈,只凭闻博、聂听岚合谋想害死当朝郡主,便当是死罪。

十一便笑问:“他们既该死,你为何不将他们处死,为我和小珑儿出了这口气?”

“……”

韩天遥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日后我会处置他们。只是……”

只是闻家在他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全力支持他入京叙官,如今闻博更是提兵驻守北境,且忠贞善战,深得部众爱戴,怎能轻易处死?

而聂听岚……

纵然该死,也不该由他出手。

她负了再多人,害了再多人,却没有直接害他。

韩天遥依稀猜到十一的用意,掌心的汗意愈盛,“若你怀恨,我由你处置。我会努力弥补他们带给你的伤害。”

十一忽大笑起来,“韩天遥,你可知我察觉竟是济王灭了花浓别院时,我是怎么想的吗?我也想着,我该救下你,尽量弥补他对你的伤害。我跟济王的感情,比你跟闻博或聂听岚的感情深厚得多吧?他们背叛你,你尚维护他们;何况济王从来只护着我,从未有半点对不起我!”

韩天遥的手有微微的颤意,“所以,你还在怨我阻了济王继位?”

十一冷笑,“自古成王败寇。你瞧见几个继位不成的皇子能有好下场?眼前只是告一段落,远非终结。我不可能坐视他继续受人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