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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186)

至少,她已经有了希望,她确定,那是慕容冲和她两个人的希望。

金风淡荡中,她倚着四合如意琐窗站了片刻,看两行大雁在高阔的蓝空逍遥飞过,方才命人又去煮了粥来自己喝了,翻出菱花镜来,仔仔细细地挽了个飞天髻,又取出蒙尘已久的妆盒,敷了粉,点了胭脂,镜中之人便顷刻活过来般明亮起来。

换了浅绛色的广袖褶衣和大口裤,缚了裤脚,碧落提了剑,让宫中的近卫去牵她的华骝马来。

近卫早得过慕容冲小心看顾她的吩咐,也知她在慕容冲心中不比旁人,虽是奇怪这个足不出户的夫人怎么突然想到要马匹,也只得忙去备马,却只牵来一匹毛色润泽的白马,说那华骝马已被慕容冲骑了去。

碧落走过去,拍一拍马头,那马儿打个响鼻,温顺地向她跟前踱了一步,看来倒和当日杨定南下时骑过的白马有几分相似。

“就它吧!”她微微地笑,向近卫点了点头,飞身上马,也不管尚未出宫,便拍马而去。

近卫不敢怠慢,急急牵马相随,护持左右,待见她前行的方向正是燕军行军方向,这才放了心,相视而笑时,都在猜度这位冷面夫人到底舍不得皇太弟,才分开两三日,便急着去相会了。

霜天晓 无言有泪难回顾(一)

碧落赶到长安城下时,天已渐暮。

斜阳衰糙,彤云深浅,长安城池依旧峻傲而立,恍若不知城上城下,已经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穿过驻于城外五里处的营帐,碧落一路奔去,越过坚兵锐甲的燕军,远远便见了那高大的城楼上,一支金黄色的蟠龙华盖牢牢地矗立着,金线的流苏随风飘摆,并不失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家气度。

华盖之下,众将环卫之中,一人身着玄色龙纹深衣,负手倨立,琥珀色的瞳仁在落日的辉映下隐见淡金的锋芒闪耀,谈笑间神情有些散漫,仿若正与三五知交好友把酒言欢。

“凤皇,嫌朕待你不好么?这么兴师动众,可就失了做家奴的本份了。”落日下,苻坚清隽的面容消融在明灭的光影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语中却含着轻而淡的鄙薄笑音:“朕还不舍得杀你,怎么偏跑来送死?”

慕容冲一手扣着华骝马的缰绳,一手执银枪,枪尖遥指着苻坚的方向,银光凛冽如冰,连他拂动他一身素衣的秋风也似格外的寒凉。

如果苻坚站在他的银枪所及范围,那杆银枪,只怕会不受他的控制,脱手飞出。

但他的话语,居然也如苻坚那般平淡如朋友间的闲聊:“做久了家奴,自然厌烦家奴的辛苦,因此想和秦王换一换位置。秦王待孤的深情厚意,必定也会一一回报!”

苻坚眼底的金芒在燃烧,有着岩浆涌出的金红和炽烈,唇角却往上弯起,笑容更是亲切:“凤皇,你若要换一换位置,怎不早说?你该清楚,朕一向最宠你,怎会不依你?”

换一换位置……

居然在苻坚的戏谑狎rǔ的轻笑声中,被解释得如此暧昧不明……

苻坚身后的将士,爆出一阵哄笑,连瞪向慕容冲的眼神,也多了些猥亵和讥嘲,仿若他不仅未着盔甲,连衣衫都不曾穿一缕。

而燕军中的知情人,无不大怒,已有将士挽弓搭箭,对准了那金黄灿烂下的颀长黑影。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那注定洗涮不了的耻rǔ,在数万铁骑跟前再度被当众撕扯曝晒开来,连落日都变得烧灼人心。

慕容冲的马向前冲了几步,连执枪的手都动了一动,但他居然很快勒住,并且扬了扬手,阻止了愤怒燕军的蠢蠢欲动。

他淡淡笑着,年轻的面庞依旧是少年时的英姿秀逸,那样舒缓的说道:“秦王,十年不见,你老了。如果是以往,秦王早该让你的兵马来和孤说话了。”

“用兵马说话?”

苻坚不屑般摇头叹笑,仿若还在怪责自己不听话的孩子,或者……任性的宫妃一般。

一拂袖,他挺直着脊背,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踱离城楼,那等闲庭信步般的潇洒,似根本没看到城下那已将他的大秦京畿踏遍的数万鲜卑铁骑。

暮色更沉,显然已不适宜攻战。

慕容冲挥手,让燕军有条不紊退回营地,才松了松握紧枪杆的手,擦去手心里一层的沁凉汗水。

这时,他才觉出身边多了个人。

“碧……碧落?”他惊诧不信地唤了一声,望着衫袖被秋风猎猎吹拂的女子,许久才能含笑道:“你来了?嗯……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