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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187)

碧落面颊上敷的胭脂被暮霭和尘土扑上了一层暗色,看不清面色是否惨淡,但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心里无论如何不会好受吧?

慕容冲努力将眼前这显然特地梳妆过的女子和刚才在城头讥刺他的男人区分开来,柔声道:“碧落,咱们回营去吧!”

碧落再望一眼苻坚消失的方向,唇角勾了一勾,一抹轻轻的笑意挤出,点头应了,与慕容冲并辔而行,神情有些忐忑,但眼眸已不再空洞呆板,流转之时,隐见温柔之意。

慕容冲虽是疑惑,但见她眉宇之间,依稀又见往年在平阳时的灵动,不欲扫她兴致,遂强收了蛛网般缠绕着的缭乱心事,在众近卫的护持之下,若无其事地带她回自己的帐篷。

一时回到帐篷之中,忙叫人取水和饮食来,亲将她扶到一旁毡垫在坐了,摸她手时,只觉虽然有点凉,掌心却还温热,这才放了心。

几日不见,他心中也正挂念,正要好好叙话时,高盖、慕容永等将领前来,却是商议明日攻城之事。

慕容冲望一眼眸光黑下来的碧落,点头道:“罢了,高将军,到你帐中商议吧!”

他到底还顾念着碧落情绪,回避着不在碧落跟前提及这些事了。

碧落本来就无甚食欲,听说明日还要大战,顿时更是头疼。但她什么也没说,眼看慕容冲带人离去了,默默地喝着酪浆,吃着新蒸的馍,努力克制着一阵阵泛起的恶心。

苻氏,慕容氏,当真已是解不开的结了么?连结合了苻氏和慕容氏血脉的孩子,也不能化解么?

如果不能化解,这个孩子是不是得和她一样,纠结在两个国家和两个男人仇恨之间徘徊痛苦?

“不会的,宝贝。”碧落低低地说着,小心的抚着那尚完全平坦的小腹,依稀又想起那个村头村尾开满桃花的小山村,清贫穷困却与世无争的朴实村民,神情渐渐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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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上下这对冤家在十余年后的正面对话,史上算是很有名的了。《资治通鉴》原文如下:慕容冲进逼长安,秦王坚登城观之,叹曰:“此虏何从出哉!”大呼责冲曰:“奴何苦来送死!”冲曰:“奴厌奴苦,欲取汝为代耳!”冲少有宠于坚,坚遣使以锦袍称诏遗之。冲遗詹事称皇太弟令答之曰:“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坚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

霜天晓 无言有泪难回顾(二)

慕容冲回到帐篷时,碧落已经睡了,侧着身半屈着腿,散落的青丝铺了一枕,睡得居然很安谧,唇角保持着向上微扬的弧度。

他不觉笑了一笑,将毯子拉了一拉,覆住她露在外面的腿和手臂。

只那轻轻一动,碧落已睁开眼,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道:“只说倦了,躺一会儿,怎么就睡着了?”

慕容冲坐在她身畔,替她拢着散发,微笑道:“想睡便继续睡,看你精神好些,我也开心。”

“是么?”碧落仰起脸:“除了报仇雪耻,冲哥还可以找到其他开心的事,对不对?”

慕容冲鼻中哼了一声,索然道:“若不能报仇雪耻,其他所有开心的事,都没什么意义。”

他认真地望向碧落:“前儿我已经和你说得那般清楚,我以为你不会再阻拦我。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只是因为突然和我分开几日,记挂我了。难道我猜错了?”

“我记挂你。”碧落眼前闪过那华盖下缓缓离去的削瘦身影,慢慢地说道:“可我也记挂秦王了。正如你所说的,他已经老了,他才是日暮途穷无路可退的那一个。冲哥,你年纪尚轻,当真只为一个恨字,把什么都不要了么?”

“碧落……”慕容冲抚着碧落浅绛色的衣衫,黯然道:“你可别告诉我,你难得梳妆打扮一次,只是为了劝服我放弃长安滚回关东去,好让你父亲喘一口气!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当了这么多人的面,他那般羞rǔ我,我若就此罢手,这一世,叫我如何抬得起头来?”

“可今日气势,冲哥也没有输他半分呀!”碧落挪上前一步,几乎依到了慕容冲的怀中,急急道:“难道一定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秦王斗得你死我活么?”

慕容冲轻笑:“可这不正是你我预料中的事么?我们可以……把你的另一重身份忘了吗?那么,假如我输了,死了,或者我会仅把你当作我的女人,不会拉你陪葬;如果我赢了,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当我的夫人,一辈子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