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愿之间(45)

碎垠忽然看向某个方向，巨树队尾的那棵树，比其他的树更加翠绿，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碎垠认出了它的气息，在水华的记忆里。它是收养了水华的那棵树，当时她还为它身上自己的气息疑惑过。现在碎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样子，银色的叶脉，与神殿里收藏的叶子如出一辙。

过了很久，它也走到了银湖边缘，它停住然后往回望。并不是说树身扭转之类的具体动作，只是一种感觉，大概是灵魂在望吧。

它在寻觅。

白蓝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一点时间元素从指尖冒出点亮瓶身的符文。瞬间，它看了过来，然后传递出欣喜的情绪。

见……到……你……太好了……看……见……了……吗……谢……谢……

那是灵树的意念。

它在对谁说话？他吗？

然后它如前面巨树的一样，转化的木元素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千百倍，整片森林都被滋润，焕发新意。

碎垠从它散落的碎片上看到它执念，或者最深刻的记忆。

那是茂盛森林，对小小的嫩芽来说太过黑暗，层层遮挡，无法触及一星半点阳光，骤然降落的银色的力量解救了无望的生命。

“应该是这里。”

就此生出意识的嫩芽努力向上生长，颤抖着叶子，黑暗中只剩恩人远去的背影。

“……那边是……”空气中缥缈地传来零星话语。

它失落地抖着叶子，长得更大会被注意到吗？会回来吗？会回来的吧！

……

在森林的另一边，有着相似气息的同类，相似气息的小东西……

空中漂散的残魂，凶戾的、平和的、强大的、弱小的，混杂着不再干净……是因为这里不再漂亮所以才不来吗？漂亮是什么东西？一定是这里变了才不来的吧，假如保持原样……什么时候……会再来呢……

碎垠仰头，望着这沁出的漫天绿色流莹，脑中浮现灵树年复一年于这片封闭的浑浊天地提取碎片塑造纯净灵魂的画面，它用叶子记录着自己的成果，又揣着小期待放到神殿里，暗暗地等候着。

“再茂盛的森林，没有新生，也只是走向死寂，这就是春天的死亡与新生的交换。”

它努力地长得这么大，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赐予新生的恩人一面。

“为什么要放弃？”

它坚持了这么久！

“它失去了本源，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勉强，再这样下去会迷失，退化到只剩吞噬本能。”

无法再守护这里，也不能伤害这里，它是做好了永留遗憾的准备，越过了半个森林，来这里献祭自己。

白蓝盖上瓶子，对里面闪耀的绿芒柔声道：“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明年，就不需要你唤醒春天了。”

“净化灵魂……是生命姐姐构建的法则。”

白蓝问：“你查看过现在的法则吗？”

碎垠点头，从过去回来她就查看过法则。

“那些法则……”

“消失了。”白蓝肯定了她的猜测，“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了，这里的灵魂也将不复万年前的模样。”

所谓的消失了不是指跑去另外的世界不在这里的这种，而是真正的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的不在。这种法则一旦定下就不需要自身力量维持，只有这种消亡才会使法则也跟着消失。

卷入这场时间风暴中的不只有他们，生命神涉入得更深，深到已经被抹杀的程度。

她明明与她约好了，每个纪元的庆典都相聚，庆典才过了两回，她就不见了。

她以为神的生命亘古绵长……

白蓝心疼地将她拢进怀里，额头贴着胸膛，让她听着他的心跳，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一个都不会少。”

闻言，碎垠倏地站直，抬头望进他的眼睛。

“嗯。”白蓝凝望着她的眼睛，轻轻颔首，露出肯定的微笑。

清晨时分，浮月之乡边缘。

“送到这里就行了。”

浮月之乡在月之森腹地，出了结界之后，魔兽的等级基本是六级七级。

“吾神是在担心我吗？”白藤浅笑着，眼里不免染上离别的伤感。

“灵族很久没有真正的远行了，据说这种时候要送柳叶，柳叶太过于脆弱，我便折了神树的叶子，应该也是一样的意思吧。”白藤递给他们三个各一片叶子。

没错，三个，碎垠，白蓝，还有木椤。碎垠答应了要带他出去，而且圣子的职责就是侍奉神明，上刀山下火海，一有命令便满世界跑。

此时他捏着叶子眼眶微红地看着白藤，白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保重，别忘记你的职责。”

“走吧。”白蓝提醒道。

碎垠点头，想了想，拿出一枚银色的叶子回赠给白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