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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11)+番外

黄包车夫连连应承,躬下腰拉起车顺着山路朝下去,贺兰捧着那瓶鸳鸯凤冠山茶花,从黄包车里侧身回头望他,就见他笔挺如剑般站在那里,俊挺的面容沉浸在透凉的夜色里,他没戴军帽,乌黑的额发被夜风吹乱了,滑过光洁的额头,静静地凝望着她下山,她的身体随着黄包车无意识地晃着,却只顾着回头看他,伸出雪白的小手朝他摇着,嘴角噙满了调皮的笑意,却也渐渐地,就离他那么远了。

等到黄包车拐过山路,再也看不见他了,贺兰才转过头来,低头看着捧在怀里的茶花,那花香顺着山风吹拂到她的脸上来,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却又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明镜新妆,花面相映贺兰悄悄地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大厅里依然是喧闹非常,一对对人在壁炉前跳狐步舞。姨妈也下了场,一身暗紫色裙子,这颜色穿在别人身上是老气,唯有她穿上,却是神秘的妖媚,她把这颜色穿活了,恍若盛放的紫罗兰,足够颠倒众生,然而她却是在一个秃顶的老男人手里转圈,笑声最欢畅,那个男人是一家吉泰烟卷商行的吉老板,早就觊觎着梅太太,趁着今晚上薛督军不在,索性勾肩搭背占足了便宜。

贺兰只看了一眼,心想从此姨妈的雪茄烟定是不会断的了。

她害怕姨妈注意到自己身上这件披风,在门口就脱下来,挽在手里,又一手捧着茶花悄悄地上楼,倒是蔡老板,他坐在交椅上,手里拿着一串青皮葡萄,笑眯眯地吃着,目光始终停留在贺兰身上没挪开,贺兰上楼的时候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后脊背发凉。

她回到房间心还怦怦跳,才把装着茶花的细颈瓶放到窗前,又将披风放在c黄上,巧珍就在外面拍门道:“小姐,我给你放洗澡水吧。”贺兰忙回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噜噜从窝里跑出来,在贺兰的脚边欢快地打转,戴在脖子上的铃铛当当作响。贺兰拿起梳子坐到妆台前梳头发,才梳了几下,那握着梳子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镜子里映着她的面容,面颊上像是擦了胭脂一般,灿若红霞,然而那原本抹在嘴上的淡红唇膏缺了一块,是被人吮过之后变淡了的一小圈,她的心好似过电般怦然一跳,登时明白高仲祺那一句“幌子”的意思,刹那间羞得满脸如火烧,慌地用系在盘扣上的手帕来擦,手指还有点发抖。

没多久姨妈就走进来,照例地不敲门就进来,站在贺兰的身后。贺兰坐在妆台前,抬头看着镜子里映着的姨妈袅娜的影子,恍若迎风的罂粟,镜子里不仅有梅姨妈,还有贺兰,一前一后,仿佛并蒂双姝。

姨妈说:“披风哪里来的?”

贺兰很是若无其事地道:“回来的时候风大,凤妮借我穿的,明天我还要还给她呢。”

梅姨妈淡淡地笑一笑,眉梢微微上挑,“你少哄我,凤妮那样的小家庭,若是能拿出这样一件披风来,她爹也不用去各大银行商号央着借钱了。”贺兰立即顶嘴道:“难道小家庭的女孩子,连一件普通的披风都拿不出来了么?姨妈你忘了,这样的披风,我也是有个三四件的。”

梅姨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上前来将那放在c黄上的披风一扯,指给贺兰道:“打一进门我就看见了,披风你是有不少,但是这种领子上镶珍珠钻石的披风你有几件?你给我说说看。”

贺兰心中一惊,自己趁着夜色回来,竟未发现那披风领子上还点缀着闪亮的珍珠,颗颗如莲子般大小,就连那钻也不是普通的水钻,竟是连着几颗约有几十分的粉钻,居然如此贵重,哪里是平常人穿的物件,贺兰一想到这是高仲祺亲自为她置办的,如此大费心思,心里竟是一暖。

姨妈看她脸上默默的颜色,冷笑道:“这样一件披风谁敢穿出来,只怕掉了这上面一粒珠子,都要ròu疼好一阵了,你那位凤妮同学真大方,这都能借给你挡风。”

贺兰见瞒不过去了,索性道:“不是凤妮,是别人给我的,那又如何?”

梅姨妈冷笑道:“是个男人给的吧?”

贺兰赌气不说话,梅姨妈一语言中,神色如常,淡淡道:“我告诉你,我见的男人多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那点小聪明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小心哪天死在他手上。”

贺兰气不过,却道:“不许你这样说他!”

梅姨妈便冷冷道:“果然是迷了心了,男人有几个是好的?喜欢你的时候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一旦负心起来谁也没有他们狠,把你甩了还要上来踩上两脚,弄死你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