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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9)+番外

高仲祺道:“拿一个细颈瓶来,盛上水。”那侍从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盛着水的天青釉细颈瓶放在桌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店家老板走过来上了沏好的茶汤,高仲祺拉着贺兰的手走到池塘旁的亭子里,两人坐在石桌前,并肩挨着,贺兰看着高仲祺拿出随手佩戴的一把小匕首,在茶花枝的根部划了一道斜斜的口子,才将这一枝鸳鸯凤冠cha在了细颈瓶里,他做事向来细致,待收了匕首,才连花带花瓶都推到了贺兰的面前,笑道:“给你。”

她莞尔一笑,那艳丽的山茶花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当真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淡淡的夕阳铺在她的身上,一片耀眼的灿金色,她那乌黑的眼睫毛极长,随着山风一颤一颤的,弄得人心痒痒。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望着茶碗中清透的茶汤,淡淡笑道:“这儿的茶就是比别家的好。”

贺兰道:“我倒有些怕它的苦。”

高仲祺道:“苦过了就是甜。”他顿一顿,又笑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一座山上有一片很大的茶园,我记得我娘常带着我去茶园采茶,我那时候太小,她背着我,一手捧着茶篓一手采茶,娘的嗓子很好,采茶的时候总是唱歌哄我睡觉,这么多年我都记得。”

她自从与他相识相知以来,却很少听他提及自己的身世,只说自己是一名孤儿,被人收养长大,今日却听到他自己说出了那些曾经的事情,她很是愿意听,便好奇地问道:“唱的什么歌?”

他将茶杯放下,将目光放远,透过窗户遥遥地望着那邗江上的水雾,竟哼起那熟悉的茶山小调来,“七月里来七月七,牛郎织女会七夕,茶哥茶妹何时会,茶山茶树来做媒,妹等哥的好消息……”

他哼到最后,那声音却慢慢地低了下来,竟就静静无声了,贺兰知道这一首歌能勾起他无限伤心事,便转了话题,道:“光顾着与你说话了,我倒有一件事情,要求求你呢。”高仲祺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贺兰道:“这阵子邯平城里到处都在抓革命党,连我们学校的李主任都被抓了起来,李主任人很好,他绝对不会是革命党。”高仲祺略略一怔,看贺兰那样急切的样子,却是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急,他如果不是,调查清楚就能放出来了。”

贺兰道:“我就是害怕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乱安罪名,万一来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真是叫人生气……”高仲祺看她那样义愤填膺的样子,笑道:“怎么?贺兰小姐忍无可忍,要出来做仗马之鸣?”贺兰见他黑眸含笑,那语气竟有几分逗弄的成分,便道,“我认认真真跟你说话,你怎么总是笑我?”

他却笑道:“这个时间谈这些话岂不是大煞风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贺兰倒没注意,问道:“今天比往日有什么特别?”高仲祺凝视着她,微微笑道:“由来碧浪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今天是七夕节,我纵是再忙,也要来与你见上一面,你说是不是?”

她恍然大悟,那脸就微微地红了红,把头低了下去,将一个茶果子拈在手里,却也不吃,只是看着,高仲祺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便伸手过来握着她雪白的手,轻声道:“他们这里茶果是极好的,做的小菜也好,若是再有一道雪霞羹,就是锦上添花了。”

贺兰道:“你这个雪霞羹,我简直听都没听过。”

高仲祺国学通达,博闻强识,看的书极多,见她发问,便笑道:“这个简单,采了芙蓉花,去掉花心,蒂柄,用开水一蒸,再用豆腐一起煮,羹色是红白相间,好似雪上铺的红霞一般,所以叫雪霞羹。”

贺兰闻言就咯咯地笑道:“红霞是在天上,哪里就铺在雪上了,依我看,那红的红,白的白,倒像是血铺在雪上了。”高仲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闻这一句,却笑道:“挺好的一道菜,叫你这样说,谁还吃得下去,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凄惨。”贺兰吐吐舌头,眼眸里闪过一抹俏皮的笑意,“好罢,是我错了,我坏了你的好兴致。”

高仲祺道:“既然如此,你可要赔我。”

贺兰便望着他,很认真地道:“那我书包里还有五块钱,都赔你罢,多了我也没有了。”她这话引得高仲祺一阵哈哈大笑,看着她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忍不住道:“你这样倒像是我女儿一般。”贺兰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过比我大了那么几岁,就敢说我是你的女儿,平白无故地占人家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