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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183)



顾卿站在榻边,看着杨瓒的表情很是微妙。

似好笑,又似无语。

杨瓒很是尴尬。

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竟给忘了!

眼大漏神,还是锦衣卫本领高强?

想想,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锦衣卫身负监察百官之责,必要时,存在感定能降到最低。不然的话,仿佛五百瓦灯泡一般,锃光瓦亮,还如何神出鬼没,趴房顶记百官的小纸条。

扯扯嘴角,杨瓒就要起身离榻。

不想,肩膀竟被按住。

扫过按在肩上的手,看向俯身轻笑的顾卿,杨瓒张张嘴,不自觉的喉咙发干。

“顾……同知?”

这是作甚?

难不成老天终于开眼,看在他工作努力,为他实现愿望?

按照期望,彼此的位置是否不太对?

依杨探花的幻想,被按肩调戏,这样那样的,该是美人才对……

顾卿侧头,眸光深邃,似能看入杨瓒心底。

“顾同知?”

杨瓒又问一句,顾卿没有应声,眼中笑意更深。

杨瓒还想说话,唇上忽感一阵冰凉。

白玉般的指尖,沿着下唇轻轻描摹,唇缘似被羽毛拂过,阵阵轻痒。

双唇开启,指尖轻压。尾椎处升起一阵酥麻。四肢百骸似有电流通过,不自觉的轻颤。

“杨佥宪。”

“啊?”

注意力过于集中的后果,根本没有发现,彼此的间的距离,已近得不能再近。

视线乍然颠倒,后背抵上锦缎。

唇上的触感,缓缓蔓延至颈间。杨瓒喉咙更干,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种感觉,似面对将要捕食的豹子。

危险,却诡异的令人着迷。

“那个……”

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

顾卿俯身,离得更近。

杨瓒咬住下唇,挽回些许神智。正想推开对方肩膀,手腕忽被抓住,相叠按在头顶。

眨眨眼,这算什么情况?

没有解释,温凉的唇,轻轻覆上嘴角。

掌心覆上双眼,黑暗之中,感觉更加清晰。

扬起下颌,能感受到空气轻旋,拂过喉间。尺寸肌肤,如着火一般,燎得人心头发热。

杨瓒睁开双眼,习惯黑暗后,透过指间,似有微红光晕。

带着咸味的海风,自门窗缝隙流入。

熟悉的沉香环绕,意识昏沉,不想移动。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杨佥宪,有要事禀报!”

带着冰雪的气息渐渐远离,眼前忽变得明亮。

理智回归。

杨瓒坐起身,外袍顺势滑落手肘。

沉默两秒,拉好领口,腰带忽又松脱。

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对方却是挑眉,似在说,锦衣卫手快,见谅。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旖旎气氛顿消。

门外的卫军面带焦急,根本不知道,室内并非杨瓒一人。更不晓得,自己刚刚打断了什么。八成以上,会被新任的锦衣卫同知记上一笔。

整理过官袍,杨瓒站起身,咳嗽两声,镇定一下声音。

“进来。”

房门推开,卫军自外走入。见到两人,顾不得惊讶,行礼道:“禀佥宪,肖指挥使传讯,发现谢十六下落!”

“谢十六?”

杨瓒表情一振。

“可确定?”

“禀佥宪,确定。”

“好!人在哪里?”

“在……港口。”

港口?

杨瓒微顿,“已经擒拿?”

卫军表情有些复杂,似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点头,违心;点头,更加违心。

情况实在过于蹊跷,三位指挥使都觉得奇怪,怀疑是海贼的陷阱。

“何事不能言?”

“回佥宪,谢十六是自己乘船,前来投案。”

自首?

杨瓒诧异,转头看向顾卿,对方也有一丝讶然。

“自己来的?”

“正是。”卫军道,“同行还有两名海匪头目,带着三只木盒。”

“木盒?”

卫军点点头,道:“据言,是悍匪许光头及两名心腹的首级。”

投名状!

三个字闪过脑海,杨瓒眉间皱紧。这谢十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思量片刻,杨瓒做出决定。

“先去港口。”

怎么处置,可稍后再论,确定匪首身份更为紧要。

“顾同知可与下官同行?”

“自然。”

钦差南下,官至四品,本高于顾卿。没高兴多久,顾千户成了顾同知,实现三级跳,又压杨瓒一级。

想到方才之事,杨御史心中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个头比不过,品级比不上,果然只有被压的命?

摇摇头,杨瓒拒绝深想。

做鸵鸟,好歹能心存幻想。鸵鸟都做不成,才真正悲催。

没到那一天,还能继续挣扎,扑腾两下。一旦顾同知下“狠手”,只能听天由命。

杨瓒叹息一声。

穿越同仁都是升官发财,美人绕膝。换到他,同样发财升官,却是绕美人膝。

一样都是穿越,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离开居处,前往港口。杨御史头顶黑云,眉间拧出川字,边走边叹气。

送信的卫军几次加快脚步,恨不能多生两条腿,跑出安全距离。

杨佥宪皱眉叹气,倒没什么。顾同知刀子似的目光,实在是吓人。

视线扫过来,一戳两血洞。

卫军不是铜皮铁骨,顶不住这样的刀子。俗体凡胎,当真是扛不住。

杨瓒暂居之处离港口不远,只是需经过海匪建在岛上的“村落”。

行进村口,可见烧毁的房屋,瘦弱的工匠和渔民正忙着搭建草棚。有三两表情麻木,或吃吃发笑的女子,都是被海匪掳来的可怜人。

攻破海岛时,被关押此处的女子不下五十人,现下却不足十人。

有自尽,亦有被海匪额趁乱杀戮。

待官兵赶至,村中已起大火。

火扑灭,草棚木屋多被焚毁,没能跑出的工匠渔人也葬身火海。

这般惨状,再次提醒杨瓒,谢十六是什么人,盘踞岛上的海匪都是何等心肠。纵然是提来许光头的首级,也是罪不容恕,该千刀万剐!

“见过大人!”

有工匠认出杨瓒,拉着痴痴傻傻的女子,跪地行礼。

女子头发蓬乱,面容姣好,双眼却是直愣愣,看着人,一动不动。

工匠不会官话,需卫军帮忙,才能明白他话中意思。

“这小娘是他同村之人,一并被掳来岛上。”

“海贼不是东西,是一群畜生!”

“同村被掳来的,只有他们二人尚存。”

“匠人儿子惨死,女儿也死了。这小娘年龄相仿,便被他当做女儿照顾。”

“他说,人疯了也好,傻了也罢,好歹还活着。清醒的,都……”

说到这里,卫军停住了。

工匠的话过于沉重,在血海拼杀的汉子,也会红了眼圈。

看着工匠,杨瓒心中刺痛,道:“你且问他,可愿返回家乡。若想回乡,本官可遣人护送。”

卫军传话,工匠却是摇头。

“不回了,村子没了,也回不去。”

“求大人开恩,许小的留居岛上。好歹能有个容身的地方。”

工匠说着,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的看着杨瓒。

留在岛上,女子尚有活路。回到岸上,消息传出去,女子定要活不成。

当初,周指挥使救回的女子,少有被家人接纳。纵使家人不弃,族人也容不下。无依无靠,留给她们的只有死路。

世人愚昧,女子命苦?

杨瓒摇头,指尖扎入掌心。仍是那句话,丈夫无能!

“尔等皆可留居此处。本官亦会遣人至州府,为尔等重办户籍。”

“谢大人,谢大人!”

工匠跪地,就要磕头。

杨瓒忙快步上前,来不及伸手,人已被顾卿扶起。

工匠千恩万谢,附近的工匠渔人听闻,都含着眼泪,跪地行礼,满面感激。

杨瓒没有多留,快步离开。

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面对此情,仍禁不住眼圈泛红。

“让顾同知见笑了。”

“哪里。”

顾卿侧首,眸光微闪。

“杨佥宪赤子之心,如浑金白玉。同佥宪相交,实为顾某之幸。”

用词貌似寻常,听着却颇有深意。

杨瓒眨眨眼,总觉得顾伯爷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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