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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240)



杨瓒再次谢过,没有多留,当日启程,领千人赶往营州卫。

“连日大雪,行路艰难。军情如火,不容耽搁。不如就此分兵,杨贤弟率五百人往顺义,我同顾兄往平谷,在镇虏营汇合。”

“没有虎符,恐将兵难以调动。”

“无碍。”谢丕道,“有天子手谕,监军牙牌,再有谷公公同行,事情应该不难。”

鞑靼侵扰密云的消息,早传到营州。

死咬住不调兵,监军出面,以延误军机问罪,甭管指挥镇守,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也好。”

斟酌片刻,杨瓒点头,同意谢丕计划。

出兴州之后,再不见密云卫兵报,连怀柔的快马都未曾遇到。众人心中都生出最坏的念头,只未亲眼见到,无人诉之于口。

商议妥当,众人分头行动。

千人的队伍,分作两队,顶风冒雪,飞驰往营州两卫。

谢丕顾晣臣如何行动,暂且不提。杨瓒抵达营州左屯卫,当日就遇到麻烦。

“指挥使病重,无法起身。调兵之事,无指挥使官印,旁人实不敢决断。”

看着满面愁色,眼中闪过讥讽的孙同知,杨瓒眉头紧蹙,脸色骤冷。

“指挥使何病?赵佥事精通医术,可为指挥使诊治。”

赵榆挑眉,他竟不知,自己精通医术?

杨瓒面色不改,紧盯拦路之人。

“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指挥使用过汤药,正在休息,实不便打扰。”

“哦。”杨瓒眯眼,嘴边掀起一抹笑纹,“何时方便?”

“今日必是不行。”孙同知道,“杨佥宪不妨暂留两日,待指挥使病愈,自当调兵。”

“两日?”杨瓒盯着孙同知,“你可知密云正陷危急?”

“这,”孙同知故作无奈,“本官听到消息,甚感焦急。但奉命戍卫此地,不得擅离,实有心无力。”

“甚感焦急?”杨瓒收起笑容,几乎一字一顿,“本官为何觉得,你一点也不急?”

“杨佥宪,话可不能乱说!”孙同知冷下表情,“本官出身军户,世代戍卫北疆。父祖皆同鞑子死战,忠心天地可鉴!”

杨瓒侧头,嘴角再掀冷笑。

“我看未必。”

“你说什么?”

“尔父祖如何,本官不做评断。但阁下,”杨瓒顿了顿,“不是胆小如鼠,便是数典忘祖之人!”

“你!”

孙同知怒极,作势要拔刀。

杨瓒动也不动,早有番子护卫上前,逼退卫所兵卒,夺下孙同知佩刀。

“你好大的胆子!”

孙同知的品级高于杨瓒,祖上立有战功,同朝中官员多有往来,并未真将杨瓒看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说动手就动手。

杨瓒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掸掸官袍,先取出金尺,想想,又放了回去。嘡啷一声,拔出御赐匕首,上前两步,在孙同知眼前比划两下,却没急着下手。

“赵佥事。”

“佥宪何事?”

“从何处下刀比较妥当?”

杨瓒问得煞有介事,赵榆摸摸下巴,道:“不知佥宪本意为何,一刀戳死,还是留一口气?”

“尚需问话,先戳两刀。”

“既如此,从此处下刀最为合宜。”

两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用刀扎人。

孙同知目龇皆烈,大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安敢如此?!“为何不敢?”杨瓒转身,看着孙同知,转了转匕首,“天子授命本官,遇事可先斩后奏。”

匕首乃御赐之物,戳个百八十刀,甚至当场扎死,照样不犯法。

如果嫌匕首不够给力,还有宝剑。

总之,总有一款让人满意。

“孙同知,”杨瓒靠近半步,“你为何阻拦调兵,本官不深究。本官只问一句,指挥使在何处?”

“指挥使病重。”

“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榆冷哼一声,祭出长刀,刀背砍在孙同知肩上。

咔嚓一声,一条膀子垂下,孙同知嘶声惨叫。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两名校尉,在杨瓒耳边低语几句。

“本官马上过去。”杨瓒侧头,道,“此人交给赵佥事。”

“佥宪放心。”

赵榆颔首,一脚踹翻孙同知,举起刀背,狠狠拍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定



营州左屯卫指挥姓才名方,以战功升迁,年将半百。

因无根基,自边塞调入营州,始终被同知孙连压制,被同僚排挤,郁郁不得志。

此番鞑靼叩边,密云后卫及潮河所先后飞驰求援,才指挥使有心相助,奈何孙同知与密云卫指挥有宿怨,百般寻找借口,拉拢卫所将官,阻挠遣兵增援。

才指挥使硬要下令,竟被孙同知以“违抗皇命,擅自调兵,图谋不轨”相胁,囿于府中。

经家人之口,知晓鞑靼连破潮河所、密云后卫、曹家寨等地,求援的快马数次抵达,卫中始终不见动静,才指挥使愤恨难平,直接找上孙同知,被对方连番讥讽,回府之后,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此后缠绵病榻,当真如孙同知所言,身染重恙,无法理事。

依朝廷律令,才指挥使病重,本该报知朝廷,去其位,另调武官掌事。

不知孙连出于何种目的,竟隐瞒不报。更手握指挥使印,在卫中发号施令,调遣人员,签发文书,均以才方的名义。

杨瓒自京抵达,以虎符圣旨调兵,孙同知不愿增援,借口才指挥使病重,意图拖延。

其本意,以为朝廷派三千京卫,不日将抵密云,无需营州增援,鞑靼之危可解。与其累死累活,帮仇人立下战功,不如做壁上观,任鞑靼肆虐。

日后朝廷问罪,密云指挥使定被罚俸降职,正好出一口恶气,报了旧仇。

不发增援,朝廷问“延误军机”之罪,也有才指挥使顶着。

毕竟,卫所内一干文书命令,均盖指挥使印,同他无干。

“既然没几日活头,何妨借来一用?”

跪在地上,孙同知心知必死,毫无悔意,咧嘴大笑。

笑声中,乌纱滚落,发髻蓬乱,脸上两道淤痕,牙齿被血染红,愈发显得狰狞。

啪!

又是一刀鞘。

赵榆用了十分力。

咔嚓一声,孙同知两条膀子都被卸下,滚在地上,不住哀嚎。

“捆起来,押送入京。”

“佥事且慢。”

随行的东厂颗领班上前半步,低声道:“此人在朝中颇有根基,如押入京城,怕会四方联络,设法脱身。”

甚者,反咬一口。

届时,事情会更加麻烦,恐生变故。

“无妨。”

赵榆嗤笑,举起长刀,以布巾拭去血迹。

“请杨御史写一道手书,加盖监军印,直接送往北镇抚司。”

不经朝中,不送内阁,直接将人送到镇抚司,报送御前,谅他有三头六臂,满朝故旧,也翻不出半点浪花。

“此次北上,如孙连这等人,必不会少。”

为减少麻烦,杀鸡骇猴实为必要。

甭管杨瓒坑他多深,在其位谋其政。顶着副总兵官的名头,总要做出实事,留下威名。不然的话,休想调动几千边军,遑论如臂使指,决胜千里。

“调三名力士,两个番子,待本官见过杨御史,马上启程返京。”

赵榆决心已定,不容更改。

颗领班出身北镇抚司,被东厂借调。究其根本,仍属锦衣卫。当即抱拳领命,点出亲信几人,将孙同知五花大绑,押入马厩。

与此同时,杨瓒由校尉引路,寻到才指挥使养病处。

厢房外,“守卫”多被伯府护卫制服,跪在地上。骨头太硬的,已经仰天栽倒,人事不省。

房门洞开,一个年老家人站在檐下,须发皆白,脊背挺得笔直。

“见过监军大人!”

才德下拜,起身后,将才指挥使情况简单说明。提到孙同知,话中满是恨意。

“那孙子不是东西!”

早年间,才德也曾上阵杀敌。现今年老,遇到鞑靼,仍会咬牙拼命。

只因私怨,孙同知不顾边镇安危,放任贼寇肆虐,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劫掠杀戮,在才德眼中,当真是畜生不如。

“才指挥使现在何处?”

“回监军,指挥使用过药,精神稍好,却下不得榻。还请监军大人莫怪,入内室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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