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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25)

月色如水,满地树影,夜巷里静寂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虞昶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副官吴作校见到这样的情形,犹豫了半天还是推开车门下车,凉凉的夜风一阵阵地吹过来,他看看虞昶轩的脸色,不禁有点胆噤起来,竭力婉转地表达:“五少,回去晚了,恐怕夫人要担心。”

虞昶轩真是满心愤懑,二话不说“咣”的一脚就踢到了车身上,踢得又狠又重,吴作校都跟着一震,他知道这是虞昶轩发泄怒火的老毛病,但是这一脚踢在硬邦邦的车上,连吴作校的脸上都出现了悸色。

虞昶轩踢完那一脚,嘴角微微抽搐,却半天没出什么声音,吴作校看虞昶轩就那么默了半天,他那目光在虞昶轩的脚上转了一个大圈,还是顿在了虞昶轩的脸上,终究还是不怕死问了一句,“五少,疼罢?”

虞昶轩终于撑不住弯下腰去,低着头靠在了一旁的车上,闷声道:“滚一边去!”

奈何一言,嫌隙心生

夜色很是晚了,虞氏官邸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管家周泰才安排人端了新做好的冰糖梨汁过来,摆放在花厅里等人取用,君黛缇也来了,正和琪宣哗啦啦地拆着九连环玩,敏如和瑾宣在一侧摆弄着新剪出来的花样子,琪宣忽地道:“黛缇姐姐你弄错了,我刚才好容易要拆下来一只,被你这样一弄,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黛缇那脸上本就透着点心不在焉的意思,被琪宣这么一说,便把九连环放下,道:“不玩了,哗啦哗啦的,我头都痛了。”琪宣道:“那不然我们到楼上二姐屋里去打小牌,你看好不好?”黛缇见要往楼上去,就又抓起了那九连环,低着头轻声道:“再坐会儿吧,坐会儿我就回家去了。”

敏如就微微一笑,朝着厅外看了看,道:“今儿可真奇怪,怎么这样晚了,五弟还没回来?”瑾宣将一个绣花绷子拿起来,cha了几针,随口笑道:“想是又跟陶家姐妹跳舞去了,五弟哪里是一个闲得住的人呢,大嫂也不是没看见,五弟和陶家二妹这阵子可走的勤。”

黛缇却还是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只是脸色变了变,竟有些涨红了,敏如就漫不经心地对瑾宣道:“我倒是看见了,不过咱们父亲和陶部长的政见倒是很有些不和,我看五弟和陶二妹这一对,只怕是长不了。”

她们正这样说着,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君黛缇立时就扭过头来看着厅门,却是虞太太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侍卫处的几个人,黛缇又把头转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将九连环扔在了一旁,就听虞太太边走边道:“好好的,怎么就跑到枫台去了?那地方向来有些风大,冷得很,他这是又起了什么心魔了。”

那侍从官就一五一十地回复道:“五少说这几天陆军部事多,他留在官邸里办公反倒吵了您,这才转去枫台的,等忙完了就回来。”

虞太太坐在沙发上,听了这几句,忍不住就笑笑道:“倒难为他有这份孝心,算我没白心疼他一场。”她想了想,又道:“那你就带几个厨子下人过去,还有,把秋珞也带过去,这丫头一直伺候着他,算是个尽心的,再让……”

虞太太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琪宣在一旁笑着道:“再把那冰糖带上两斤,燕窝称上一斤,什么人参鹿茸、螃蟹虾脚玫瑰露的,统统都带去,等到父亲回来,再给五哥一顿鞭子,这就齐全了。”

这一句话说得大有典故,除了君黛缇,就连后来嫁过来的大嫂敏如都是知道的,也撑不住笑,道:“咱们小妹真是越来越人小鬼大了,消停会罢!”瑾宣也笑道:“你这小六儿,年纪不大,知道的事儿倒是不少。”

原来虞家自祖上便是将帅之门,簪缨世族,显赫无比,虞家男子几乎是生而为将,虞昶轩未满十岁就被父亲送到南明军校里历练,虞太太历来是十分心疼这小儿子,整日里把些珍贵的药材补品往军校里送,还带了家里的厨子在学校的宿舍外面临时搭建了个小厨房,专门伺候虞昶轩,一时之间,虞家五少的名号响彻了南明军校,等到虞父从战场上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怒气冲冲地直奔南明,走进小厨房里一看,里面正炖着冰糖燕窝粥呢,直把虞父气得双眼都充了血,把虞昶轩拎到官邸里狠抽了一顿鞭子,虞太太更是被罚到虞家私邸奉化山庄去思过了一个月,这事儿才算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