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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65)

瑾宣更是怔在那里,半晌道:“昶轩怎么说?”

吴作校道:“五少从叶小姐走了以后,就回了官邸这边,再没提叶小姐的事情,我们也不敢说,都以为他把这事儿给忘了,可谁知今天就出了这么一个……”

瑾宣听得这半天,才明白了今日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这会儿就替弟弟心酸,更是心痛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只从肋下的旗袍扣子上抽出一条手绢来,擦擦泛泪的眼眶,站在那里低声说道:“他没忘,他这辈子好容易认真了这么一回,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虞昶轩这一身的伤,直到将近半个月才能下c黄走动几步,伤势才稍稍好了一点竟就回了枫台,虞太太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依从了他,戴医官就每日到枫台来给虞昶轩换药,再回官邸向虞太太汇报。

才下了些雨,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墨绿色的洋式窗帘就在那里随风吹拂着,一阵热风一阵凉风地交替,吹在人身上,只让人一阵阵地烦躁。

虞昶轩躺在c黄上,定定地望着窗外,窗外的景物却仿佛是蒙了一层雾,渐渐的很不清晰,乌瞳里的目光仿佛是散了一般,他觉得冷,从心里往外散发着的冷,窗外的光照到乌木格子上,支离破碎的。

黄花梨木梳妆台上面挂着一面回文雕漆长镜,他仍然记得她对镜梳妆的模样,就像是他们最初的那一夜,他从睡梦中醒来,就见她临着月光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长发,洁白的手指拂过乌黑的头发。

他叫她的名字,“平君。”她默默地把头转向他,双眸里氤氲着湿润的雾气,他轻声对她说:“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枕面上似乎还残存着她的香气,幽幽的,恍若盛开的玉簪花,他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夜里,她孩子般蜷在他的怀里,长长的眼睫毛贴伏在柔白的肌肤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他沉醉痴迷于这样的香气,他长久地凝视着她的睡容,却生怕惊醒了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那样爱她。

房间里一片寂静,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顾瑞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五少,找到叶小姐了。”

傍晚的时候,他在南门的一处花厂子外面看见她。

她走过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小盆白山茶花,很小心翼翼地捧着,旁边跟着她的是白丽媛,总是笑嘻嘻地要伸手去摘那开得正好的山茶花,她一面护着山茶花,一面躲着白丽媛,脸上是温柔安静的笑意。

他坐在车里望着她,一旁的侍从官报告道:“叶小姐的同学中有一个叫白丽媛的,父亲是明德女中的校长,帮着叶小姐开了一个小花店,就在前面的巷子里。”

他低声道:“她在笑。”

侍从官茫然了一下,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疑惑地道:“五少……”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远去,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天边是一片灿烂的晚霞,空气温暖得仿佛是压在身上的棉被,一切都恍惚的像一个梦,他慢慢地向后靠在车座的椅背上,轻声道:“不要去吵她。”

他总归还是会回来找她,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风雨爱恨,又见故人

金陵的梅雨季很快就过去,盛夏艳阳、金秋飘香、冬雪严枯,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又一年冬季来到,这一年天气极冷,才十二月初,竟就下起雪来,金陵的气温较北方稍高,雪珠还未落地就变成了水珠,更是冷的刺骨。

陶公馆内,大小姐陶雅宜穿着件黑呢斗篷,只在翻领处显露出一条宝石金链,斜斜地挂到另一侧,这也是金陵政府官家太太最时髦的装束,陶雅宜嘴唇上涂着猩红的胭脂,正是巴黎这一季新拟的“蜜丝”,这会儿稳稳地端坐在一张西洋软椅上,不疾不许地道:“如今江学廷非比往昔,我公公认了他当义子,他就算是牟家的人,现在又当了政府的宣传部长,前途不可限量,他对你也是不错的,你怎么人家一来就是一个大白眼,你若不嫁他,你还要嫁谁去?”

归国休假的陶紫宜站在一旁不耐烦地一下下拉着珍珠帘幕,昂首道:“我就跟你实话实说,我就是要做虞家的五少奶奶!”

陶雅宜怒道:“胡闹,你也不想想,如今楚家后继无人,终究没有做大的机会,将来必是虞牟两家争天下,我既然嫁了牟家,你就别想着虞家的五少了,难不成咱们陶家统共两姐妹,竟是虞家一个,牟家一个,你让父亲到时候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