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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记忆的钟(5)

一夜欢好,疑在梦里。

他看着她艳若桃李的粉腮,颤颤地问: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泪便垂下来,拿了手中洁白的锦帕给他瞧,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襟,说:"请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我!"他接过锦帕,那如雪的绫罗帕上,开了一树血红的海棠,边角上冰蓝的丝线绣着几个小小的字:聂云霓。他心中一动,紧紧地环她在怀里说:"云霓,我记得了,你叫云霓,我自岭南回来,便娶你过门!"

她狠狠地点着头,泪又涌出来,一滴一滴,那么多,那么急,落在他的胸口,烫进他的心里。

夜渐深浓,他尚在熟睡,她唤船夫将船靠了岸。

她望着那翩然远船,低低地说:沈亦浓,从此后,我再不欠你!沉沉的黑夜里,她独自走着,拭不尽的腮边泪,以倔强的姿态狠狠地流着,就此将此生所积蓄的泪狠狠流尽。

亦浓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一日的醉酒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地迷糊了三、四天,连岭南的行程也耽误了。

他恍惚中记得当日他是邀了他的云杉兄弟上画舫喝酒的。云杉兄弟还给他唱了一出贵妃醉酒的。如何到后来却又变成了云杉的姐姐云霓呢?

脑中混沌一片,握着那方绣着聂云霓名字的锦帕,想不出个前因后果。思前想后,他决定去找云杉,要一个答案。

在街巷的角落,他眼神迥迥地逼问:"那一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裳抿了嘴,低了头,笑得苦涩。很久很久,抬头道:"姐姐云霓是个好姑娘,你若负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罢,便转身而去,月光将她纤瘦的背影投在青石板的路上,那么凉,那么薄,让人从心底的寒。

亦浓去了岭南。

原以为一趟岭南之行,便可忘记所有,可是行在路上,坐在船里,看远山,看碧水,看楼亭楼阁,一糙一木,一尘一埃,皆是那一晚,那一张梨花一般落泪的脸。

七[绕地游]

再见面,已是初秋了,碧云天,黄花地,心头越发地惆怅。

是黄昏,在聂府门前,云裳穿着男装,自当铺回来,远远地便见亦浓乘坐的轿子,后面跟着众多挑着厢笼的仆人。是来送聘礼的。早几日便听得娘说,亦浓从岭南回来,火急火燎地请了媒人上门来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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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小轩窗,正梳妆(8)

娶,聂云霓。

云裳躲在角落里望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心头凄楚一片。她已自掀起的轿帘内清楚地看见,亦浓的手里握着的,便是那一日夜里她送他的那一块绣了姐姐名字的锦帕。

进了门,娘便一脸灿烂地笑着走过来,拂了她的手道:"裳儿,你真是能干,娘没有白疼你!"

云裳不发一言,转头去看窗外的落叶,心底叹出一口气来。心就在那一刻结成了冰锥,僵硬冰冷地横亘在整个胸口,尖锐地寒冷。

婚礼,轰动了个整个玉溪镇。沈家对小公子沈亦浓可谓是宠爱之极,不仅耗费千金,大摆毫宴,宴请全镇父老,还特意从京里请来了忠肃大人主持大婚。

花竹喜炮放红了一地。一下一下,几乎震裂了云裳的心神。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她甚至希望自己在这一刻能够遁逃得无影无踪。娘也忙得团团转,不停地招呼着一屋子从未见过的亲戚。云裳只是懒懒地倚着柱子,看他人闲聊,直到媒婆上前推了她一下:"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花轿都来了!还不去扶你姐姐上花轿!"

云裳这才恍然大悟,脚步匆匆地进屋去扶云霓。云霓已经穿好了大红的凤冠霞帔,手里拿着龙凤喜帕,望着她微笑,勾魂摄魄的美丽,直晃得人头晕目眩。

云裳走过去搀住姐姐,轻轻地笑道:"姐姐,上轿啦!"云霓莞尔一笑手指着那角落里的一只妆匣子,道:"里头是一些旧首饰,我用不着了,便送你罢,"云裳便凄然一笑,扯住自己身上的男式玄色长衫,道:"你看这身打扮,如何用得着那些玩意儿?"

云霓抿嘴一笑,递过来一杯参茶道:"裳儿,喝了罢!姐知你心里难过,你就别去送亲了。"

云裳便红了眼圈,接过来将那茶一口饮尽,低头看着手指,再不说话。

云霓蒙上龙凤喜帕,一步步迈向大红花轿,道:"好裳儿,这么多年,够委屈你的了!好好的女儿家,总不至于一辈子扮作男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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