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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146)

陆夫人本一边作画,一边与乔妈妈说话,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忽地怔住了。

乔妈妈看过去:“怎了?”

笔尖悬得太久,墨汁滴到了纸上,洇开了一片,毁了一幅画。

陆夫人怔了片刻,忽道:“原来如此……”

乔妈妈凝视她。

陆夫人抬起眼:“还记得我刚生下睿官儿,老太婆到我房里来的那一回吗?”

乔妈妈眯起眼回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她抱着睿官儿,特别高兴,在屋里走了一圈。待转回来,忽地看着我,对我一笑。”陆夫人问,“还记得吗?”

乔妈妈恍然:“哦,那次啊。”

她还记得这件事呢,因反常的事常令人印象深刻。她道:“你后来一直疑神疑鬼,好几天,总是问我‘她为什么笑’,‘她那笑是何意’。只当时她背对着我,我全没看到,又怎会知道。”

陆夫人道:“我就知道她那一笑有含义,只想不到,竟到了今天才明白。她竟是在给我……下蛊啊。”

乔妈妈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下蛊”不过是一个比喻罢了。

“怎么讲?”她好奇问。实在是那时候,老夫人抱着睿官儿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陆夫人说的那个笑,只看到了当时陆夫人半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了愕然不解的神情。

“她当年对我一笑,实是让我毛骨悚然。只因当时你没看到,她笑得是怎样的怪异。”陆夫人道,“我今天终于明白了,她是在诅咒我。诅咒我也终将成为别的女子的婆母。”

任你清高,任你孤傲。迟早,也会作别人的婆婆。

也会想拿捏儿媳。

也会想让儿子只与你亲近。

不论你如何厌我,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

所以老太婆笑得那样猖狂、快意。笑得刚生完孩子的陆夫人毛骨悚然,疑神疑鬼了好些天。

幸得乔妈妈在身边日日安慰,精心地给她调养月子,才使她没像一些妇人那样,生产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像换了个人似的。

乔妈妈沉默许久,忽地冷笑。

“她以为……谁都似她。”她慈祥的面庞鲜少出现这样的神情,“她可能不懂,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选的。”

陆夫人也掷了笔,淡淡道:“那就叫她看看,我——偏不像她。”

温蕙因月事来了,睡了个午觉醒来,下午只老老实实缩在屋子里看书。

如今银线也学会双陆了。屋子里没事的时候,她拉着青杏打双陆,也十分热闹。燕脂也进来看,温蕙拿点心给她吃,她十分开心。

丫头们虽玩,也不敢偷懒。青杏赢了一局,便出去换梅香回来玩。她在茶房里盯着炉子。

乔妈妈拿来许多调养身体的补品,还给了几个方子,又好好嘱咐了一通。温蕙睡觉的时候,丫头们已经将滋补的汤水熬上了。

待温蕙喝到那汤水,已经是傍晚。陆睿忽然来了。

温蕙道:“咦,你怎来了?”

陆睿敲她脑袋:“我怎不能来?”

温蕙道;“没人告诉你吗?这几天你的饭摆在你自己房里。”

“说了,没必要。”陆睿道,“不就是天癸来了?”

温蕙从来没跟任何男子谈论过月事的事,大羞:“你怎能提这个!”

陆睿负着手,施施然转身坐下:“原就是天地造化,阴阳自成。凡顺天地之道者,无不可说。”

温蕙气恼:“别掉书袋!”

陆睿仔细看她脸色:“还算红润,可有腹痛?”

温蕙瞠目:“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陆睿这回不掉书袋了,道:“见过院里的丫头,痛起来脸煞白的。”

温蕙叹了一声。因金针银线,也都有腹痛。丫头们都出身不好,从小受穷,便是到了温家,冬日里也要给温蕙烧热水,则她们自己碰触凉水便不可避免,不像温蕙有她们伺候冬日里碰不着半点凉的。

温蕙自己从不曾痛过,却知道她们痛起来是什么样。

她道:“我不痛的,从来没痛过,我身体好着呢。”

陆睿把手中一个锦囊放在榻几上,起身坐到了温蕙这边,道:“腿伸出来。”

温蕙便把腿伸过去。

陆睿将她小腿搁在自己膝头,先握住她脚踝,在小腿内侧自足踝尖往上三寸寻到一处,拇指忽地按下去。

温蕙“嘶”地一声:“好酸好酸好酸!”

那地方一按,又酸又麻,显是个穴位。

陆睿道:“这是足厥阴肝经、足太阴脾经和足少阴肾经三条阴经交汇的地方,唤作三阴交穴。常常按按这里,助气养血,于女子天癸有益。”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温蕙揉按穴位,疏导血气。

温蕙忍着酸,道:“你怎么什么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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