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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209)

陆正捻须微笑。他少与儿媳见面,此时关心一下:“我仿佛记得前些日子,你母亲开始教你学画了?”

温蕙心虚地偷瞟了一眼陆夫人。陆夫人已经把脸别过去了。

温蕙坐直身体,做恭顺状,乖巧回答:“母亲雅擅丹青,儿媳十分向往。只儿媳实在没什么天赋。此等雅事若强求,反而失了本意。母亲已打算教儿媳些别的了。”

陆正哈哈大笑。

这媳妇,如今竟也知道把“我不行,学不会”展开了委婉说了。可知妻子这半年的调教,没白费心血。

果然,女人家出身略差些实没什么,又不需要她们去经世济国,内宅而已,教一教,养一养,就是了。

陆睿嘴角含着笑,熟练而优雅地用蟹八件给肥美的母蟹开了壳,把一只螃蟹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是蟹肉蟹黄盛在如碗一般的壳子里,又随手自几案上的花瓶里掐一朵菊花斜斜放在上面,才放到温蕙面前。

这实在是,颠覆了温蕙对吃螃蟹的印象。

生平第一次,吃螃蟹没有弄脏手。

只她十分想喝酒。家里自酿的菊花酒一倒进杯中便一阵好闻的香气。

偏陆睿当着父母的面,脸上笑得温和极了,却管得十分严厉,只许温蕙喝一点点。待温蕙又朝酒壶伸出手,他便用凉凉的目光逼得她只能半路转个弯,拿了一块点心。

因她酒量的确不咋地,在陆睿面前撒撒酒疯还行,要当着公婆、姨娘们的面撒酒疯的话,就两个人一起丢脸了。

又给上房里有体面的大丫头们赐了凳子,端出彩头来,一起行起了酒令。

温蕙这才知道,原来姨娘们也都读过书的,个个都能红袖添香。

陆正这公公却不知道温蕙行不行,不免拿眼睛去看她。看了两巡,到儿媳这里,竟也能从从容容地对上,不露怯。

教到这个份上,这儿媳便可以应付基本的场面了,不至于在外面丢脸。

陆正就彻底把心放下来了。

陆正还作了诗,陆夫人也作了首与他相和。陆睿也作了一首。

温蕙老老实实听着。

只想不到张姨娘竟也作了一首,听起来还不错——温蕙这半年,不仅提前背完了《诗三百》,还开始读别的诗词了,虽不会作,但也会品了。

只她拿眼睛去看。

陆正捻须赞了句:“不错。”

陆夫人神情便未曾变过,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再正常、自然不过。

温蕙又去看姨娘们。

张氏得了赞,自然是带着谦虚的高兴。范姨娘、李姨娘也并不多口舌,只那嘴角,于夜色灯火中,让温蕙隐隐看到一抹似笑非笑。

温蕙又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因平时与姨娘们几乎没有接触,温蕙今日里才知道姨娘们都读过书。且姨娘们明显不像她是填鸭一般在这半年里硬补课。她们显然是从小就读过的。

夜风里,温蕙隔着灯火望着那几桌的女子,隐隐觉得……范姨娘、李姨娘,并不是作不出诗来的。她们只是不作而已。

范姨娘接近而立,李姨娘还在花信年华,张姨娘是三人中最年轻的,她八月初才过了十九岁的生辰。她实际上比陆睿才大了不到一个整岁。

温蕙原不知道的,只她天天去上房,那日里听丫鬟禀报才知道的。陆夫人只道“照往年份例”,赏下了生日的赏赐。

温蕙既知道了,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姨娘们虽没打过交道,但从来也客客气气的。温蕙便请教乔妈妈。自己该怎么做。

乔妈妈说:“不管亲近不亲近,喜欢不喜欢,在礼数上多做一分,便能让别人少说一嘴。原就是捎带手的事。”

温蕙回去便寻了两匹料子,使刘富家的送过去给张姨娘做贺礼。又扫听了一下另两位姨娘,一位十月生辰,一位正月里生辰,都记下来。

做姑娘的时候,这些事都有母亲嫂子操心,如今做媳妇,都得自己来了。

一场家宴颇尽欢,深夜才散。连陆正都喝醉了,连连作诗。陆睿和温蕙便告退。

才转身,听见陆夫人唤了范姨娘:“你最稳妥,照顾好老爷。”

范姨娘屈膝应了,亲自上去搀扶,和丫鬟们一起搀着陆正。

公公和姨娘的事,原不该做儿媳的多看的。陆睿握着温蕙的手,便扯了一下,将她扯回头来。

温蕙也臊了一下,赶紧跟着陆睿走。

只心里面忘不了刚才一转头看到的画面——陆夫人的侧颜在灯火里,朦胧了那些细纹,忽略年龄,实在是个美人。那美人还坐着,却给人以居高临下之感。淡淡地,用再寻常不过的口气,将酒醉的丈夫推给了别的女人。

姨娘明明站着,但向她屈膝垂首。凭空地,好像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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