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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304)

“哥!”小安问,“皇长孙到底在哪里?”

霍决转过头看他,那目光凌厉得让小安一瞬屏住了呼吸。

淳宁二年小年夜,皇帝的亲信太监永平持“代朕行事”的手谕开了京城的门,一队人疾驰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城头的守军低声地交头接耳:“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关咱们什么事,好好巡逻!”

“唉,好冷,好想回家。”

“家里割肉了吗?”

“割了五斤呢。”

牛贵在京城外的一处别苑燃起了大火。

别苑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皇长孙,只有一些守园子的仆人,在小年夜围着炉子喝点小酒,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

火光里,霍决看着他带来的人。

都是最亲信的人,有些是阉人,有些是男人。大多孔武有力,头脑聪明。

“今天在这的,都是跟我一起经历过乾清宫之变,也经历过西苑大火的。”他说,“都是自己人。”

提到这两件事,所有人,不论阉人还是男人,都在火光中沉默了。

他们都是亲历过历史的人,而历史有时候,需要被掩埋。见证历史的人,常常化作这火中的灰烬。

在熊熊的火光中,霍决给今天的事作了结论——

“牛贵招认藏匿皇长孙于此,我等追来,消息已泄露,皇长孙逃匿。”

小安是第一个拔刀的人。钢刀的刀尖插进了泥土里,他单膝跪下。

火光照着他漂亮的面孔,浅红的脂被映成了深红,像人血。

“我等,将以此生余年追捕缉拿皇长孙!”他语气坚定,“停歇之日,身死之时。”

阉人和男人们都拔了刀跪下——

“停歇之日,身死之时!”

霍决的刀刃上还滴着血,大火在他的身后烈烈燃烧,把他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看着面前拔刀跪下的人们。

这是一群狗。

包括他自己。

皇帝的刀,皇帝的狗。

皇长孙没有捉到,令淳宁帝遗憾。

但监察院、京军三大营全都收了回来。

皇帝看着御案上提督监察院事的金印和京军三大营的兵符,长长地吐出一气,将金印与兵符都向前推去。

“拿去吧,霍决霍连毅。”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今日效忠于我,他日我必不负你!】

【等我手掌玉玺,你掌院印之时,我许你恢复本名本姓!】

第137章

淳宁三年的新年,百官们都没过好。

年前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牛贵身死。这年还怎么过?

整个年节期间,京城都很安静。小儿无知,跑到巷子里扔个鞭炮,家里人都赶紧出来一把抱起拖回屋里,砰地关上了大门。

关于牛贵的死,皇帝甚至没给百官一个交代。

也没人觉得还需要交代。牛贵干出来的事实在太多了,简直罄竹难书。

他终于死于皇帝之手,那不是太正常了吗?

淳宁三年正月十六,年节结束,衙门开印。皇帝开年下的第一道人事任命,着霍决霍连毅提督监察院事,赐穿蟒袍。

大家都懵了一下,这个霍决霍连毅,谁啊?

一打听便恍然,太监永平啊。

淳宁帝给临洮百户霍升平了个反,道霍家并未参与潞王谋反,实属于被无辜株连。

追溯起来,其实还是牛贵的恶业。当年潞王案也是他办的,大办特办。

众人如今都知道,牛贵死于霍连毅之手。不免私底下议论:“这是报仇了。”

只霍决本人听到这种说辞,却只扯扯嘴角。

报的什么仇,谁才是仇人?

该恨谁呢?恨株连无辜的牛贵?恨野心勃勃的潞王?恨久不立国储的景顺帝?还是恨贪婪的底层官员,拿了温家的银子嫌不够,不肯给他改判刺配,而是带着恶意判了宫刑?

霍决自然是恨的。

但他的恨并没有落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去。在他净完身,躺在大牢里等着伤口愈合的那些日子里,就已经想明白了。

该恨的是这命运。

该很的是自己的弱小。

命运碾压过来,无力相抗。

从他到了京城,入了皇宫,看到了刀兵剑甲中,牛贵蟒袍上金线闪着光,从容地走过去的模样时,他便一直朝着那件蟒袍努力。

新年开印的第一天,他穿着黑底平金绣的蟒袍行走在宫城里。

别人对他的称呼变了。

每个人都躬下身,称一声:都督。

或者,督公。

淳宁帝看到他,先眼前一亮,又玩笑:“霍都督感觉如何?”

霍决摸了摸肩膀上的织金蟒纹,很认真地回答:“感觉很好。”

淳宁帝嘴角勾起,道:“你穿这黑色好看。”

又道:“小安穿红色也好看。”

正说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双满捧着一托盘奏折进来,看到霍决一身黑底平金绣的蟒袍,深沉华丽,气得翻个白眼,运着气将奏折放到御案上。淳宁帝和霍决只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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