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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356)

“紧跟着就北上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结局。夺嫡这种事,谁说的准呢,也许就埋骨京城墙下。我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幸而先帝与陛下得天佑,坐了江山。我才拾掇出些东西,赶着叫康顺送到青州去,没想到还是没赶上,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门了。”

康顺也说,他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

温蕙如今听着,果然在旁人还岁月静好懵然无知的时候,他这里已经是腥风血雨。

只腥风血雨中,他一个大男人,竟还想着省着、攒着。

明明,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的。

婆母和夫君都说过,宦官们贪财爱奢靡,就是因为断了香火,没有承继,所以今生的钱都花在今生,不留来世。

“我……我运气很好。”温蕙道,“婆母、夫君,没有因嫁妆的事轻鄙我,他们一直都对我很好的。”

“我都知道。”霍决说,“后来,一直看着你呢。”

后来,一直看着你呢。

温蕙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霍决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年,那掉落在小河滩泥地上的一滴泪。

滴在了他的心上,一直忘不了。

他凝望着温蕙皎白的面颊,伸出手去,指背抹去了她的泪痕。

一点点的肌肤接触,麻丝丝的异样感觉便自指尖涌入身体。

霍决顿了顿,指背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柔软娇嫩,像花瓣一样美好。

温蕙攥住了他的手,不敢抬眼:“四哥,我心里,只当你是哥哥,与我哥哥们一样,是家人。”

霍决却道:“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妹妹过。”

又道:“若当年没有潞王案,你的确,该是我的家人。”

温蕙想放开他的手,霍决却反握住了她的手。

“当然,我现在是个阉人。你什么都懂了,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霍决道,“你若觉得恶心、厌弃,只管说。我立刻送你走。”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便大了起来。

前日里,便是这力道,捏青了陆嘉言的手臂。

男女授受不亲的。

温蕙本想抽出自己的手,闻言,却无法再用力。

“我没有。”她道。

她抬起眼,看着霍决。

霍决却又不看她了。

他盯着榻几一会儿,忽地放开了她的手,起身就走。

“四哥!”温蕙喊了声,却没能阻止他身影消失。

温蕙一个人坐在榻上怔怔了会儿,把脸埋在手里,发出长长的、无力的叹息。

夜幕降临,

霍决浸在白玉池里,婢女们为他洗头发。

霍决闭着眼睛,忽然问:“蕉叶呢?”

婢女们的手都抖了抖,战战兢兢地回答:“在她自己的房中,要唤她来吗?”

霍都督却沉默不回答。

许久,他吐出一口气,道:“……不用。叫她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出来乱跑。”

婢女们应道:“是”。

初七,霍决没出现。

康顺来回答了昨日里温蕙问霍决的问题。

“天寒地冻,有些河道有冰,可能走的慢些。”他道,“信鸽飞得快,小安到了那边,确认了情况,就会传信回来。你别着急,也就过了灯节吧。”

温蕙道:“多谢。”

康顺看着高高壮壮的,却是个嘴巴十分碎的人。

“主要是赵家。”他道,“赵家不知道是怎么威胁了你夫家,这事得查清楚。要不然,就算把你送回去,他们下次又把你送了别人怎么办?”

“你是内院妇道人家,不晓得人坏起来能有多坏。”

“便是将你送回去,有人知道你曾经是我哥哥的未婚妻,说不定便为了这一口,也要尝一尝。”

这话里含义,已经十分腌臜了。

若是从前,温蕙听得这种话,必要怒的。

只如今,她那两榜进士出身的公公亲自将她献了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腌臜的事不可能发生呢?

康顺的话刺耳,却是个大实话。

陆正有把柄捏在赵胜时手里这件事若不解决,谈什么回去不回去。

只这个事,又怎么个解决法?

温蕙嘴唇动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只能熬着,熬着等着安小哥的消息,先看看开封那边什么情况,公公婆婆什么态度。

到底……还能不能回家。

康顺不动声色的离开,回去与霍决说:“她肯定是知道的,就不肯说。想来也是知道事情大,不敢说。”

为了这个事,连儿媳都送出来了,必是性命攸关的事了。

所以虽休着年节,霍决还是把吏部的官员从家里薅到了衙门,翻查了顺德府知府赵胜时的履历。

这履历一查,心中便有数。

赵胜时和陆正同在江州为官过,正是江州堤坝案的案发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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