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汩汩。
可能太疼,以至于觉不出疼了。
又或者,早知道会有刀落的这一天。
踉跄退了第三步,直到有人伸出手抵住了她的背心,让她再不能退。
温蕙转过头去,模糊地,看到竟是小安。
“舅爷好大的脾气,动不动叫别人去死。”小安咬着牙笑,“也不问问人家自己愿不愿意?”
“安左使,别乱叫。”温柏冷冷地道,“温家和霍都督有旧,但不是亲戚。”
小安道:“我嫂嫂和我哥哥,拜过天地的。”
“无媒无聘,无父母之命。”温柏道,“苟合。我是温家长男,我不承认。”
小安气得咬牙。
温柏盯着温蕙,问:“陆嘉言知不知道这些事?”
温蕙心头的又一柄刀晃动,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他,往开封奔过妻丧,他该是……以为我死了。”
温柏问:“他就在京城,你可有去找过他?”
温蕙的脸色苍白如纸。
温柏懂了:“你没有。”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不找娘家,也不找丈夫。”温柏道,“因为你怕死。”
他问:“可你不想想,你活着,最伤的是谁?”
温蕙嘴唇微颤。
温柏说出了那个最要命的名字:“璠璠。”
温蕙闭上眼睛,流下两行热泪。
“璠璠生在这样的大族,她爹是探花郎。”温柏道,“可要让人知道她有你这样的娘,她投的这好胎,就白投了。”
温蕙的情况甚至比和离改嫁更糟。
她委身给了阉人。
温柏想起来霍决当年在牢里的模样。
他见过他最腌臜最残破的模样。
他当然同情、怜悯霍决,深深地为他心痛。
但这,改变不了霍连毅已经是个阉人的事实。
“你如今锦衣华服,大宛宝马,便忘了廉耻二字如何写了?”温柏问。
温蕙摇头,只摇头,许多话憋在喉间,说不出来。
泪流满面。
“你从小,就是个不爱守规矩的孩子。只你那时候小,大家都纵着你。”温柏道,“可你现在是大人了。”
温柏盯着温蕙,咬牙切齿:“大是大非跟前,你选择苟活!”
“你,配作娘的女儿吗!”
第198章
温蕙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都没有辩驳。
因为辩,是以道理说服对方。而她不肯去死的一切理由,都是无法说服温柏的。
因为对温柏来说,全都是贪生怕死的借口。一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该做的正确的事,就是以死殉节。
温蕙去死,然后温柏哪怕赔上性命再去替她复仇——对温柏来说,这才是对的事。
温蕙全都懂。
再这么下去,温蕙怕不是要被她哥当场逼死了?
小安斜上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挡在了温蕙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舅爷,当时的事有很多身不由己,总算最难的时候也过去了。如今我哥哥嫂嫂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这动不动让人去死的,何必呢。眼前,还是青州的事着急,咱们先把青州的事解决了再……”
“不必了。”温柏道,“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温家的事,不劳烦霍都督操心了。”
他看了看温蕙,咬牙道:“你如今是三品诰命,蟒袍加身,我是管不了你了。只你记着,叫人认出来你,宣扬出去,陆家的璠璠,咱家的芫娘、苓娘,都别想有好名声了。”
“你当娘、当姑姑的,好自为之!”
“以后,你是霍氏夫人。我们温家的女儿,已经死在了开封,葬在了余杭。”
温柏说完,拄着棍子转身就走。
小安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真的很久没人敢给他气受了。他虽然在温柏面前自认是个弟弟,但他终究是监察院人鬼避忌的监察左使念安。
他气得狠吸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蹭蹭走到门口,喝道:“给我拦住他!”
黑色锦衣的番子们立刻从院门外涌进来,将温柏堵在了院子里,手都按在刀柄上。
他们当然不知道温柏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总之只要安左使一句话,让他们杀便杀。
这些都是手上染过血的人,手一握住刀柄,杀气自然而然地就外放。
温柏嘴唇紧抿,将棍子交到左手里,右手握住腰后刀鞘,拇指一推护手。
“咔哒”一声,刀身出鞘半寸。
温柏也握住了刀柄。
他是手下领着百十号兵丁的武将,少年时便跟着剿过山匪。
身上也有杀气。
两方对峙着。
小安正要说话,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
温蕙低声说:“三叔……让他走。”
小安磨磨牙,喝道:“放他走!”
番子们潮水般分开,让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