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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453)

夏青家的捂着头从车厢里爬出来,见到眼前的黑衣人们,顿时明白了一切。

她当然不知道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陆家人刚刚死里逃生,但依然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黑色蟒袍的男人,将陆大姑娘举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陆璠看见了夏青家的,喊了声“妈妈”。

夏青家的不敢动。作为官宦人家的体面妈妈,她在京城已经生活了大半年,又有着自己的隐秘,当然知道穿着黑色织金蟒袍的男人是谁。

“陆大姑娘的车坏了。”那男人道,“我送她去陆侍郎府。”

夏青家的呆住。

陆侍郎夫人在家里等着璠璠上门,没想到等到了监察院都督霍决,大惊。

丈夫去衙门当值去了,家里只有她。这本不该出垂花门的妇人,只能亲自到外院去迎。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霍决,同生活在京城,总会偶尔看见,只一直都是远远的,从未这么近过。

那男人站在那里,真是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倘若不是个阉人,也是能让女子偷着多看几眼的英俊郎君。

只可惜。

陆侍郎夫人一眼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璠璠,这画面真是违和,监察院人鬼避忌的霍决,怀里抱着他们陆氏的女儿。

她唤了一声:“璠璠!”

陆璠回头,看见她,也唤了声:“伯祖母!”

陆璠虽然坐在霍决的手臂上,但没有像被父亲抱着时那样柔软地贴在对方的身上。她的小手揪着霍决的衣襟,手臂一直是伸直的,使自己的身体和霍决的身体保持距离。

她看到陆侍郎夫人,才放开手,向她张开手臂。

陆侍郎夫人忙过去伸手接。

霍决将陆璠给了陆侍郎夫人。

“路上冲撞了陆大姑娘的马车。”他道,“还好人无事。”

陆侍郎夫人能说什么呢,只能道谢:“劳烦都督了。”

霍决点点头,摸了摸陆璠的头发,走了。

陆睿家的两辆车坏了一辆,夏青家的挤在另一辆马车上跟在后面来了。

陆侍郎夫人问她怎么回事。

夏青家的道:“我们坐在车里,只听到马蹄声,车突然就翻了。我爬出来一看,是监察院的人。刚刚他们走的时候,还赔了修车的钱。”

陆侍郎夫人不免抱怨:“城里头跑什么马,真是,幸好没伤着我们璠璠。”

夏青家的道:“得亏我们的车子走得慢。”

但陆璠的手上还是有些搓破了皮的地方,难为小孩子竟一直不哭。

陆侍郎夫人心疼得不行,叫婢女们小心地为陆璠清理伤口,又给陆璠换了干净的衣裳,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又问她:“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陆璠道:“他问我在家里怎么称呼爹爹。”

陆侍郎夫人:“?”

陆璠道:“我说‘爹爹’。”

这是什么傻问题,陆侍郎夫人莫名。

是夜,霍决与温蕙面对面相拥而卧,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

“蕙娘,”他道,“我想要个孩子。”

“好呀。”温蕙道,“我们去善堂抱养几个。”

她一说便是“几个”。

因她的爱落不到具体的某一个的身上。若他抱养了孩子,让这些孩子姓霍承继香火,她一定能善待这些孩子,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但她的爱,只能给她自己的孩子。

这都是上苍造人时便刻在人类的骨子里的东西。

如男人要留下自己的骨血,如女人经历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血肉相连,便与这一块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有着与旁人不同的牵连。

霍决也不想要旁的孩子。

他想要一个像陆璠那样的孩子。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那样的好看,那样像她。

喊“爹爹”的声音,让人心里想化掉。

温蕙不知道白日里霍决的心态经历了怎样的冰山熔浆两极般的变化,也不知道陆璠曾经生死一线。

她在霍决怀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一直能感觉到霍决的手抚着她的小月复,热力透过了皮肤。

周王案后,陆睿与陆侍郎曾在散值后饮茶闲谈,点评时政。

陆侍郎由周王案而发感慨,觉得不失为一种削藩的手段。

陆睿不能赞同。

因手段终究只是手段,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皇帝驱使宦官为其卖命,做见不得光、会招致民怨的事,然后在民怨沸腾时推这宦官出去顶罪,一杀了之,百姓还要额手相庆,歌颂皇帝英明。

这是帝王手段,这手段在施行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宦官的专权、擅权。

这等手段,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用。淳宁帝登基时间还短,已经有了一个霍决。

景顺帝时期,不知道多少权阉沉沉浮浮,用性命填了皇帝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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