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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46)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一个婢女微微轻叹。

另一个问:“怎了?”

婢女道:“永平生得这样英伟好看,若不知底细,谁想得到他是內侍呢。”

正有别的內侍执着拂尘从这里走过,另一个婢子扯了扯那婢女的袖角。

这王府中人个个生得七窍玲珑心。婢女那言下之意显然是对內侍们十分不敬,这过路的虽然只是洒扫的低级杂役,谁知道会不会记住今天一个婢女对他的冒犯,他日却又飞黄腾达,又或者心眼更小些,将这冒犯的话转达给了别的地位更高的內侍呢。

那婢女也自知失言,忙挽了同伴的手臂,匆匆走开了。

四公子书房外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他张望着,待看到霍决的身影,便绽开一脸笑迎了过来:“永平哥哥,公子在等你呢。”

这男孩子叫小满,生得不错,但比起之前的小安,还是逊色了些。霍决也知道,是小安得了四公子的许,开始跟着他跑外面之后,才轮到小满在书房伺候。

霍决对这半大男孩子十分客气:“小满哥辛苦了。”

小满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殷勤地给他打帘子:“永平哥哥太客气了,叫我小满便是。”

霍决对他点点头,迈过门槛。心里却觉得,小满进书房也两年多了,竟没什么进步。论起讨好人,实是不及小安。无怪之前小安如此受宠。

霍决进了书房,绕过黑漆落地镶白玉浮雕的屏风,喊了声:“公子!”便快步走过到书案前,躬身叉手。

四公子二十来岁年纪,尚不到而立之年,相貌生得十分端正,比襄王府里别的公子更肖似祖父景顺帝,有着典型的皇家人的眉眼模样。

四公子见霍决进来,搁了笔,问:“如何?”

霍决道:“幸不辱命。”

他自怀中掏出一份折页,递了过去。

“件件属实,没有虚造的。”他说,“皆有人证、物证。”

四公子仔细地看着,说:“万不可虚造,一件也不行。一个纰漏,叫我大哥察觉了去,就可能前功尽弃。”

霍决躬身:“属下以性命担保,绝无。”

“好!你办事,我放心。”四公子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心情大好,把那折子扔在桌上,站起来来回走动,”我这是运气吗?刚想寻他错处,这错处便自己到处招摇。”

霍决却说:“这不是运气。”

四公子挑眉看他。

霍决说:“这是气运。”

四公子哈哈大笑。

“永平啊永平!”四公子走过来,拍了拍霍决的肩膀,“你说说你,你这样的人,怎么不早点到我身边来。”

那就是得霍决家早点坏事,家人早点砍头,霍决早点净身。

大概是个会说人话的,都不会这么说话。

但四公子会。因为四公子高高在上地俯视,并不会把这些净身之人再当作“人”来看。并且他对此理所当然,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皇家血脉,天生贵人。

霍决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已经习惯了主人和奴仆的云泥之别。

他感到四公子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些热度,甚至还轻轻地摩挲了摩挲。

霍决抬眼:“从前小人身量未成,武艺不精之时,便是来到公子身边,也不过是一跑腿小厮,公子哪还会缺这样的人,怕是根本看不到小人。幸而小人来到公子身边时,已算是身强体壮,功夫不敢说精,却也可以为公子赴汤蹈火,做一马前卒,不辜负公子赏识之恩。”

四公子的手终于从霍决的肩膀上放下来。霍决虽俊美,但他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便已经是个身体长成的青年,肌肉结实,还有喉结,声音也不柔媚,于四公子来说,便不大有趣。

他又是个十分强干之人,四公子自用了他,感觉分外顺手。比起来,那点床笫间的小乐趣,便不算什么,没必要为这个,强求了他,反使他失了忠心。

对四公子来说,忠心,要比欢爱重要得多了。

他满意地笑着颔首,转身又将那折页打开过目了一遍,问:“死了几个人?”

霍决答道:“死了十来个,还有二十来个男丁,被马迎春行了宫刑。”

“哼,这个马迎春,父王忍他很久了。圣上令他来监税,不是让他来吸百姓血的!这被他杀鸡儆猴的,都是士绅之家吧?惨哪。”

“正是。”霍决道,“有举人和儿子一同被行了宫刑,那家的儿子还没有成亲,三代单传。举人抬回家,就吐血死了。”

四公子摇头:“惨,惨,惨!”

叹罢,问:“陈家逼死了几个?”

“没有。人都是马迎春逼死的。陈家只不过帮着马迎春敲敲边锣,再跟在后面捡点肉渣,喝点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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