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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31)

141冷静就是泪往心里流。

露台上,夜风已凉。

刘妈特意给我披上一件开司米的披肩,她看了看刚被我喊来的钱伯,悄无声息地退回房内。

我回头,直直盯着钱伯,一字一顿,手术成功了?!

钱伯不卑不亢,回道,是的,手术成功了。

我麻木地笑,手术成功了,他失明了!

钱伯无比坦然,说,是的。

那一刻我真想拎起钱伯的领子问他,眼睛看不见了怎么能叫手术成功了,你脑袋是被羊驼踩过吗!

但是我不能,我只能拎着披肩,浑身发抖。

钱伯说,太太,你比我想象的冷静。

我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那么凄凉,什么是冷静,冷静就是泪往心里流!我说,就因为我没有连滚带爬地扑进他的房间吗?

钱伯说,太太是个明白人,有些感情,就如同豢养在铁笼里的猛虎,一旦出笼,便会伤人。

我看着他。

钱伯说,太太,现在,您若真心关心大少爷,真心为了他好,就别再像今晚这样乱跑!安安心心地在程宅,做好您的三少奶奶,让他一世安生吧。

他说,太太若没其他吩咐,我就告退了。

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身,说,哦。太太以后和大少爷接触的时候,不若劝说一下大少爷,有时间多约一下沈小姐。

他说,他们迟早是要结婚的。

我一怔。

六月天,孩儿的脸。

天空突然有雨落下。

142梦游。

一叶叶。

一声声。

空阶滴到明。

二楼的灯,彻夜未熄,是谁,在数三更雨,离情正苦。

雨落夜半,她突然惊起,眼前,仿佛是他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于是,整个人如同着了魔,失了魂,起身,从三楼走下。

二楼,钱至开门的一瞬间,吃了一惊,他说,太太?!

她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看着落地窗前,那个垂手背立的男子,梧桐雨下,夜不能眠。

就这样,走过去。

她举起手,在他的眼前,晃啊晃的。

他却丝毫看不见。

转头,“目光”漫过她的脸,轻声,淡淡倦倦,问钱至,这么晚了,谁?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顷刻间,泪流满面。

143梦到。

那一夜,我蜷缩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低声哭泣。

钱包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临别时凉生给我的那个信封拿出来,看了又看,抵在心口,刺痛如匕首;直到沉沉睡去。

我梦到了凉生,梦到了戴高乐机场,梦到了他送我离开的那一天的天空,它万里无云;钱包掉到地上,里面的信封,装的是一张返程的机票。

上海回巴黎。

144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巴黎。清晨。

他从惊梦里醒来。

他竟然梦见,自己走入了她的午夜梦境——

那是戴高乐机场,天空,万里无云,像极了他送她离开的那一天的天气。

她向着自己奔跑过来,可是跑啊跑,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于是,隔着那段痛苦的距离,她只能对着他哭泣,她说,凉生,怎么办?他的眼睛手术失败了!

她哭着说,我以为他会好起来,我以为他的手术会成功;而我自己,就不必如此内疚,如此痛苦……可是凉生,他手术失败了,他一辈子失明了!

她说,凉生,我欠了他的,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她从信封里拿出那张机票,仔细地看,凄伤地笑,哭着撕碎,眼泪长流,她说,凉生,我回不去了。

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

漫天纷飞的机票碎片下,他只能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和翕动的唇型,却怎么也听不清她的话语。

他心急若焚,却无能无力。

突然,一切画面陡成碎片——她从梦里醒来,而他,也仿佛被从她的梦境中重重抛出,重重地落在某个地方——一个明明是那么熟悉,却又似乎怎么也想不起的地方。

正当他在努力辨认着这个地方,却见她从c黄上惊起,如同着了魔,失了魂,起身,沿着黝黑的楼梯走了下去。

在他看来,如坠黑渊。

他着急地想去拉住她,却什么也捉不住,握不住。

依稀间,是一扇打开的门,迎面窗边是一个男子身影,孤单无边,伫立在一个梧桐雨夜;开门瞬间,旁边似乎有个模糊而惊诧的声音在喊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