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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130)

作者: 姬诺 阅读记录

双鲤红了眼睛,戳着心窝子说:“可心里苦啊,十七。”

“我明白。”乔岷哑着嗓子,怕她听不清,像蜗牛一样主动小挪了两寸,“我也有,很想舍命以待的人。”

“在高句丽?”

乔岷目光闪烁:“他在等我回去,而我一定会做到。”

“做到什么?”

“救他。”

————

崔叹凤去找公羊月商量下一步计划,没找到人,却撞见晁晨失魂落魄站在廊下,两眼无神望着檐角的木风铎。

“事情尚有转机。”

崔叹凤单膝在地,捧起地上的残花,攫了抔土,在阶下的石缝中将根茎栽了回去。他没经历过晋阳之变,而双鲤和乔岷的转述又残破不全,因而错误地理解了晁晨的表情,只道是失望,还反过来安慰。

公羊月这个人,有种奇怪的魅力,江湖上恨他的恨得要死,可相处下来,又无外乎掏心掏肝。

晁晨像捡回三魂七魄一般,瞬间抖擞精神:“什么转机?”

崔叹凤沉声道:“我虽未经手晏家家主之症,但想来,需以玉骨冰魂斗化药的,必是急症沉疴,且风热入表,时常反复,得即取即用。晁先生可明白?”

“你的意思是,晏家家主也在车队中?”晁晨仔细琢磨,那夫妻俩走得如此硬气,除去家世气度外,想来还有依仗。晏垂虹就算身子骨朽了,但也是成名几十年的一流高手,就算公羊月是武曲星下凡,区区二十载,可能比得过人家一辈子。

若真是如此,天下高手不如自戕得了。

“不错,”崔叹凤颔首道,“晏垂虹风评极好,性子中庸,我曾有幸见过两面,没什么架子,尤其好说话,也许可以在他身上下功夫。”

“可你说即取即用,会不会已经……”晁晨面有犹疑。

崔叹凤摇头:“《素问》有言,药有大毒、常毒、小毒、无毒之分,这玉骨冰魂斗内服,即是虎狼之药,再早个二三十年,晏家主一身武功,生吞都无妨,但他现已年过六旬,又伴有心衰,不敢随意煎服,必得先吃三日夜的辅药。我方才已问过孟族长,他们是前日来的。”

“今夜子时,便足三日。”晁晨心头一跳,忙问:“若是如此,崔大夫,你可能救两人?”

崔叹凤合掌:“能!但是时间紧迫,不能让他们回临川,必须留在这里。”

晁晨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道:“我来想法子,若成,之后还得劳烦崔大夫。”说完,他便急匆匆往坡下去,可刚拐了个弯儿下到石坎下,心里头百味陈杂,不免多叮嘱一句,“望君保守秘密,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公羊月。”

“你想怎么做?”

问话散在空阔的山坳中,那道单薄的青影渐行渐远,头也不回。

其实要引起晏垂虹的注意很简单,只需要一样东西,此人一生爱棋成痴,日夜手谈而不竭,再没有比黑白棋子更有效的借口。晁晨先找到孟不秋,向他借来棋,而后详问出山和去牂牁郡的几条路。

晏家的人并未住在寨中,有晏垂虹随行,人必然不少,只能是附近县城、村落与驿站。他不便直问,好在能从晏弈和孟婉之来时的方向推断,那方来处只有一处旧驿,倒是符合掩人耳目的习惯。

拾枝以土做图,晁晨将几条路梳理后,找到交会的必经点,背上棋桌举着火把,悄然离开。夜半后,明星不见,月离于毕,天将有雨,但他不敢停,以晏弈和孟婉之的小心,日出之后,朝食之前,定会出发,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需以玉子设局,引晏垂虹入彀。

三更后,乌云紧布,林中沉闷。晁晨放下棋桌,扶着树喘了两口粗气后,迅速卸下包袱里的篓子,将棋子一颗一颗布局。局到中盘,天上落雨,山间风来,他脱下外衣遮掩,自己站在路中央一手一手抹去满脸的水。

冬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当明光从山外来时,晁晨甚至觉得有些刺眼,他一手提湿衣,一手遮去光线,苦笑不得——

真是疯了!

和公羊月呆久了,自己迟早也会变成疯子。

清晨鸟鸣,比静夜的安眠曲还要惑人,他只想倒在雨后的山地草甸上呼呼大睡,可现在却偏偏要事在身,只能硬撑着疲惫的眼皮,完成摆棋。

马蹄踏水,车辙骨碌,晏家车队从山沟后缓缓而来。

“在下斗胆,拦路问棋,想请晏家主指教。”

车马经停,开路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下马往后通报,另一个府丁则呛声喝问:“哪来的书呆子,敢拦晏家车架?家主不在,你若速去便不予计较!”

晁晨跪坐原地,不动如山。

晏弈自后方策马上前,在距离棋桌不足一丈处勒马,黑眉微拧,垂眸看着青衫尽湿,双手交握,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旧不退一步的男人:“你是……你是昨晚那个……”认出来人,晏弈当即手按双环,警惕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