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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你的天气(17)

“观察嘛。表情,距离,肢体语言。”

“挺犀利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我觉得,还是有瞒着我的部分,不是么?”夕夜转过头,盯住他的眼睛。

风间一时哑然。“是情敌,又不仅仅是情敌”的部分,曾经对夏树那么轻易地和盘托出,此刻面对夕夜,却做不到毫无保留,能做的只有诚实地点点头。

弹指之间,深深的孤独与无助在夕夜内心疯狂地滋长起来。宛如世界行将毁灭,视线所及处却已杳无人烟。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幽深的迷宫,无法通过抚摸他的脸或亲吻他的唇去感知、探寻路径。瞳孔是唯一的入口。

但风间有一双决绝的眼睛。坚定、坦诚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实夕夜自己也不明白,悲伤从何而来,她是如此敏感而脆弱的女孩,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其实夕夜自己也不知道,这悲伤已经渗进了她潜意识的最深层,它将在未来的某些时刻成霜成雪,封冻出一个寒入骨髓的极地。

而此刻,女生只是勉强挤出微笑,语调中混着一丝哀求的余音:“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愿意听。”

房间里再没出现声音,被刺痛了的,是两颗心。

[四]

客厅里有些奇怪动静,想必是季霄他们回来了,夕夜正为难于无处藏身,见面会有些尴尬,推门却只见亚弥。

“季霄人呢?”风间先开口问。

亚弥忙脱了湿透的外套,一头扎进浴室关上门,过半晌,回答才伴在水声里响起:“逛花鸟市场时突然下起雨来,所有人一起奔走避雨,一不留神就走散了,季霄的手机又放在我包里。我好不容易抢到辆出租车,就先回来了,想必待会儿他找不到我也会自己回来。”

夕夜问风间家里的雨伞放在什么地方,男生帮她开了阳台门,取了伞:“你要去接他?”

“找不到亚弥,他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边说边像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伞只有一把,我去找他,你们在家等吧。”

风间不解地看着她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在旁观者无法知晓的过去。

高一第二学期时,交往中的季霄和颜泽一起去公园看烟火大会,回来后颜泽闷闷不乐,季霄只好向夕夜寻求帮助。

记得是刚刚转热的初夏,晚饭后自修前,女生刚洗完澡,脊梁周围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汗,路过教学楼的落地镜时往里面不经意望一眼,长卷发的上半截是奶茶色,发尾处还是潮湿的,暗灰褐色。以这样闲适的心情自然无法体会别人内心的焦灼,一丁点过失也被无限放大。

夕夜蹙眉转过头,语气中带着嗤笑成分:“哪有人会看烟花看得把女朋友弄丢!”

“……我也道过歉。”

“走散后你就自己回家了?没找到她怎么能安心回家?”居高临下盯着他再拔高音调重复质问一遍,“你怎么能安心呢?”

男生哑然僵在四级台阶下。

依然记得那时。

落地镜反射的强光罩在他脸上,却掩饰不住。未被安抚反而愈加愧疚的神色。

对颜泽的嫉妒强化到无以复加,竟以刺痛她喜欢的人为乐,可又说不清为什么,得逞之后,连自己也被刺痛了。

季霄是那么单纯的人,对自己的每句话都信以为真。

想说“对不起”的欲念从五年前逶迤至今,哪怕天地之间被瓢泼大雨涂抹得一片暗黑,曾经那世界的棱角与界线都不复清晰。

凉亭外一洼洼积水坑里的水纹逐渐消失,身边避雨的人群散尽,惟余下零落雨点顺檐滴落的声音,此时才觉察路灯早已亮起。“得尽快找到亚弥。”

正这么想着,季霄听见由远及近呼喊自己的声音,停住脚回头张望。

夕夜手里拿着一把收起的伞,朝这边紧跑几步,又在两三米开外停住:“季霄你这个……笨蛋,要抱柱而死吗?”单凭声音听不出是笑腔还是哭腔。

但两三米的距离,让人能够无误地捕捉到一切细节--

抽动的鼻翼和微红的眼眶。

被淋湿的额发与顶发,暗灰褐色。渐变至奶茶色的蓬松发尾。

幽暗夜里,赤白橡色的灯光温和地倾泻在了她的肩上。

--总有些线索与过去相连。

[五]

雨后是一连数日干燥的大晴天,一碧万里的天气总让人蠢蠢欲动计划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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