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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你的天气(32)

其实是因为夕夜。

家里不可能替夕夜出这笔交流费用,虽然平日总是用夕夜的优秀来激励颜泽,但父母追根究底不会希望这个外来的假女儿比亲生女儿更优秀。如果颜泽出了国,夕夜留在国内,变数就太多了,失去了主要的激励作用,会不会被送去别的领养家庭都未可知。

两人对外统一口径:“颜泽妈妈不让颜泽出国,夕夜不太想出去。”而真相,正好相反。但夕夜在和颜泽的对话中没出现过感激。夕夜会接受这样的共谋是因为觉得新凉对颜泽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她也就没觉得自己对颜泽而言是多么重要。

时间倒流回高一那年的圣诞节,夕夜深吸一口气,清秀的下颏配合着嘴角挑起的模样改变了形状,画出一个温暖的微笑,看向颜泽的眼睛:“我喜欢新凉。”

“唉……啊……啊?”颜泽半张着。

夕阳下的平安夜,霓虹灯光逐渐在身边顺次亮起,越来越扩散开的光明却也没有改变冬日的寒冷本质。大风在人群中穿梭。

一阵风过,颜泽手中的棉花糖整团被吹得脱离了竹签,不偏不倚地罩在了她的脸上。

“唔--”

石化掉的女生这才回过神,慌张地处理自己黏腻的遭遇。

夕夜放下塑料袋跟上两步过来帮忙,一边狂笑一边数落着:“你脑神经落在家里了吧?”

棉花糖的香甜气息如此浓厚,一直持续到回了寝室冲了澡换了衣,依旧挥散不去。

为什么那样显而易见的讯号当时没发现?

[九]

保研面试那天,很多人抽到难题都去换,夕夜两手一直捏着试题纸攥在A字裙后面,倚在走廊里往门口慢慢挪,拉不下面子去和抽题人套近乎。

抽题人当然也顾不上关心她有多少情绪和意图,他只享受自己做好人的态度,他和面试者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抽到怎样的题无所谓,回答成怎样也无所谓,这面试是假的,真正的面试三年前就已开始。

这三年里你得讨得领导们和导师们的欢心,阿谀奉承,或者踏实肯干,三年后你要么有张无赖的脸要么有张实在的脸。

清高的秀美的脸最帮不上忙。默默无闻闭门造车,三年后的今天你就知道它不合辙了。面试题本身是好回答的,但夕夜觉得面试很不理想,教授们看她的眼神好像从没见过她,问题也总是重复。

“你叫什么?”

“顾夕夜。”

“顾什么?”

“夕夜。夕阳的夕,夜晚的夜。”

晚上回寝室后,夕夜呆呆地坐着,假装在听歌。室友进出时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眼神,这一点也不能让夕夜恼,最让她恼的是她自己。她不是第一次输,是一直都在输。将来该怎么办呢?

到了周五晚上,学院开了毕业去向面谈会。起初,学生们一个个被叫进会议室去告诉政工老师自己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后来变成十个十个被叫进去,很郑重的事变成了一件很不耐烦的事。夕夜属于被十个十个叫进去的其中之一,落坐时看见老师把疲惫和烦躁都写在脸上了,虽然她还是努力在摆出亲切的阵势。

前几个人在说时,夕夜的手就在桌下冒冷汗。等轮到她说时,其他人都很惊异她们所熟悉的孤傲气质竟不见了,说着话的这位怯懦得像是拼命招引人家去咬它的鱼饵,看不懂她眉目为什么这么模糊,声音为什么这么含混。

夕夜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被多问了一个问题。在回答“找工作”之后,立刻被追问:“找到有意向的单位了?”看老师貌似关心的神情,却好像不相信自己能找到工作似的。

可这问题确实又给了女生一闷棍。是呢,还没有真正开始找工作,本应该早就开始的。

政工老师最后说愿意帮夕夜介绍工作,可以考虑考虑想不想去。夕夜其实很清楚,她也不是真正关心自己,而是关心院里的就业率,出现一个失业的学生都会让数据不那么完美,她要的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真正找到工作,只是三方协议中就业单位的那个公章,至于那单位是大是小是好是坏存不存在,实在不足为道。

夕夜坐在那儿呆滞地听别的学生说去向,心里却揣测着大家的居心,越来越焦虑急躁,绝望在身体里滚来滚去,碾疼了每一根神经。

[十]

从会议室回寝室,没有人与自己同行。步履有点颠簸,神思有些恍惚。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夕夜犹豫着回过头,耳畔仿佛突然响起了那首圆舞曲,如同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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