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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51)

他这是被亲娘调戏了?

李夫人掩口轻笑,柔声道:“妾观郎君教先时不同,相貌愈发俊秀,只是人有些清减。”

南康公主放开桓容,仔细打量几眼,怒道,“那老奴几番为难于你,我俱已得悉。庶子贪墨反倒不闻不问,只打一顿军棍了事。临阵怯敌不加处置,反言其有伤!处事如此不公,也不怕世人耻笑!”

“阿母,我无事。”

“清减到这般,如何没事?”南康公主不信。

“真无事。”桓容认真道,“阿父并非没有处置阿兄,只因阿兄受了重伤,军中医者束手无策,方才下令隐瞒消息。”

“哦?”

南康公主来了兴趣,连李夫人都现出几分好奇。

事情说来话长,从中截取会听得模糊,桓容干脆从头开始讲起。

“当日,我率盐渎私兵抵达大营,被调入前锋右军……”

桓容的讲述很有条理,并且就事论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从他抵达营地,被桓熙为难,是如何借调兵令反戈一击,使得桓熙降为队主,挨了一场军棍,再到北地遭遇旱灾,粮道不通,大军粮秣紧缺,又是如何就地寻粮,免除一场危机。

最后,则是奉命上阵杀敌,生擒慕容冲,取得一场大胜。战后大军撤退,奉桓大司马之命,亲率两千人殿后。

“幸得发现贼寇诡计,及时发出警告,助大军脱险,并击杀千余贼寇,取得大功一件。”

事情实在太多,桓容只能挑选最主要的讲。

至于他是如何同杂胡做生意,又是如何挑拨对方和鲜卑为敌,却是绝口不提,半点口风不露。

“如此惊险,你竟说没事!”

听到最后,南康公主柳眉倒竖,若非桓大司马不在面前,肯定又会被宝剑抵住脖子。

“我知你曾受伤,伤到了哪里,快些给我看看,休要隐瞒!”

桓容无奈,只能撸起衣袖,现出一条细长的伤口。

伤口看着吓人,横过半条前臂,事实上并不深。涂上伤药之后,几日便结痂脱落,只留浅浅一道粉痕。

“阿姊,我手中有两瓶香膏,稍后给郎君用上。”

看到桓容手臂上的伤痕,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是心疼不已。

桓容忙说伤口已经痊愈,顶多留下一条浅疤,用不着再上药。

哪里想到,听到这番话,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更是神情大变,后者当即令婢仆去取药,沉声道:“绝不能让郎君留疤!”

“诺!”

婢仆匆匆退下,桓容木然两秒,默默放下衣袖。

留疤什么的,他当真不在意。

可是亲娘和阿姨都这样……不就是香膏吗,他抹就是。

母子一番叙话,桓容捧着两瓶香膏回房,洗去一路风尘,稍事休息,再同阿母吃一顿团圆饭。

他离开之后,阿麦走进室内,将桓歆拦路之事尽数上禀。

“当真是省心!”南康公主皱眉,“整日思量这些,哪里像个郎君。”

“有夫主在,三郎君是什么性子,何须阿姊忧心。”李夫人合上香鼎,拂开垂落肩头的一缕发,柔声道。

简言之,桓歆是什么样,自有桓大司马去操心。

“我也曾想过,可事情没法这么简单。”南康公主轻按眉心,疲惫道,“他已及冠,待那老奴归来定会选官。以他的行事,早晚都会出乱子,我只怕瓜儿会被带累。”

要是像桓济一样留在姑孰,南康公主尚不会担心。

问题在于,以桓大司马的意思,明显要将桓歆留在建康!

“如阿姊实在烦心,不妨择几个美婢跟随,送三公子返回姑孰与二公子为伴。”

李夫人笑容温婉,出口之言却十足惊心。

她说的作伴可不是字面的意思,而是让桓歆和桓济一样,彻底沦为废人。

既成废人,如何在建康做官?

即使他想,有桓济为前例,桓大司马绝不敢轻易冒险。

这次北伐为何只带桓熙?

盖因桓济身残之后,性情一日比一日暴虐,隔三差五就要发疯。身边的美婢狡童非死即伤,伺候的婢仆都是胆颤心惊,不久前还传出掳掠良家子的丑闻。

“暂时不可。”南康公主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一个桓济可说是意外,再加上桓歆,难保那老奴不生警觉。有心追查下来,总会寻到些蛛丝马迹。

“阿妹不可如此犯险。”

听闻此言,李夫人脸颊微红,娇俏如二八少女。娇柔的靠向榻前,小巧的下巴微抬,长发如瀑洒落,声音婉转,吐气如兰。

“阿姊无需担忧。”纤细的手指沿着长袖滑动,仿佛柳絮飘落湖面,又似微风拂过琴弦。

“我既能做,自会收拾干净手尾。”

南康公主握住她的手,仍是摇头。

李夫人的笑容愈发妩媚,红唇微启,低声道出:“好叫阿姊知晓,赠与夫主的香,我早已调好。”

桓容回到居处,不及沐浴,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匆匆返回来。见房门紧闭,婢仆守在门前,明显是旁人勿扰,不由得僵在原地。

站在廊下,桓容很是纠结。

他是该咳嗽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还是立刻转身,知趣的悄悄离开?

第九十四章 需要静一静

桓容在廊下站了许久,终于决定识趣的走开。

不料想,房门忽然从里面开启,李夫人自厢室走出,乌发堆云,长裙如彩云浮动,莲步轻移间,暖香徐徐流动,瞬间驱散冬日的寒风。

见桓容站在廊下,李夫人微感讶异。

“郎君可是来见殿下,为何不进去?”

桓容拱手揖礼,尴尬的笑了笑。

承认思想不够纯洁,不敢进去?

果断不能。

大好青年,怎能如此之污。

好在李夫人没有多问,笑着颔首之后,缓步从廊下行过。

清丽的背影逐渐远去,撒曳裙摆如水波流经。

冬日的阳光自廊间洒落,发间的金钗彩宝晕出炫目的光影,耳下珍珠轻轻摇动,珠玉串成的禁步互相撞击,发出声声脆响。

穿过廊下的风卷起轻纱,朦胧了娇柔的倩影。

花貌月颜,鬓影衣香,美得如梦似幻。

李夫人离开后,桓容迈步走进厢室。

南康公主正斜倚在一张矮榻上,手持一卷有些年月的竹简,快速的展开浏览,似在查找什么。

桓容探头看了两眼,竹简上的字体都是大篆,八成是汉之前的文献。

听到声响,南康公主抬头,道:“瓜儿未去休息?”

“阿母。”桓容正身揖礼,道:“儿有事同阿母商量。”

“何事?”南康公主放下竹简,让桓容坐下,又令阿麦送上蜜水,道,“不能等到明日?”

桓容摇摇头,道:“是关于庾氏在建康的宅院。”

南康公主恍然,这事的确不能拖。

“庾希畏罪逃出建康,家产尽数抄没。青溪里的宅院不归族中,由太后和官家做主赏赐于你。你此次归来,正好去青溪里走上一趟。”

待蜜水送上,阿麦退到廊下,室内仅有母子二人。

思及褚太后日前提出之事,南康公主皱了下眉,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向尚不知晓的桓容,南康公主沉声道:“宅院里藏的金银暂时未动,清点之后,共抄录三卷,一卷送入台城,两卷现在我手。待郗方回折返京口,可派人给他送去。”

“没有运出来?”桓容十分惊讶。

“自然。”南康公主笑道,“等你看过记录的册子就能明白,这么多的东西,无法一次运出青溪里。若是让外人看见,难保不生出麻烦。”

看不见也就罢了,若是大摇大摆的抬出来,少数高门之外,多数人都会红眼。

桓容明白,南康公主绝不是危言耸听。

建康的高门士族哪家简单,要说没发现宅院中的猫腻,压根不可能。至今没有传出风声,八成是顾忌郗刺使和褚太后。

郗刺使镇守京口,手握北府军,自然不用多提。

阳翟褚氏未列入顶级士族,早年也是能人辈出。

褚太后的曾祖官至安东将军,祖父曾任武昌太守,父亲更是当朝名士,官拜卫将军,在郗愔之前出任徐、兖二州刺使,同郗鉴交情匪浅。

褚太后的母亲出身陈郡谢氏,父亲为豫章太守。论起当年才名,不比今日谢道韫,却远远超出其他士族女郎。

现如今,褚氏子弟不及先祖,家门日趋没落,但旧友故交不乏能者,尤其是郗氏和谢氏,前者曾受褚氏提携,后者更为褚氏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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