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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52)

由此来看,褚太后的背景不是一般二般的硬。加上她曾临朝摄政,颇有贤名,朝中官员能将司马奕当摆设,却绝不敢小看退入后宫的太后。

换做一年前,单是亲戚关系就是一团乱麻,足够让桓容头疼,未必能轻易理清这些。

现如今,随着一遍又一遍梳理,士族之间的关系脉络逐渐清晰,一张复杂的大网逐渐展开,仅是窥探出冰山一角,就足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挽留郗愔需要太后懿旨,不怪亲娘提出,在庾府搜出的金银要给太后一成。

褚太后的重要,连初涉朝堂的桓容都能看得十分明白。

如果郗愔一直镇守京口,掌握住北府军,谢氏在朝堂的分量不断加重,褚氏未必没有重起的一日。

同样的,只要褚太后仍在宫中,说出的话足够有分量,二者对抗桓大司马就更有底气。

至于天子司马奕,就目前而言,真心只有做个吉祥物的份。

不过从历史进程来看,这个吉祥物他也做不久了。

“阿母,我将在建康停留半月。”桓容斟酌片刻,道,“待两位舍人抵达,我便往青溪里,将藏金分批运出。”

南康公主点点头,没有细问如何操作,显然对儿子很有信心。思索片刻,开口道:“另有一件事。”

桓容抬起头,见到亲娘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已是舞象之年,至今未曾定亲。日前我入台城,太后曾透出联姻之意。”

啥?!

想过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南康公主会提起他的婚事。

换成后世,他尚在预防“早恋”的时间段,如今竟要考虑嫁娶了?

“阿母,”桓容嗓子有些发干,“太后提的可是司马氏?”

莫非要他娶个郡公主?

“自然不是。”

南康公主出身皇室,却对同出皇室的郡公主看不上眼。以司马道福为例,要是褚太后敢将这样的说给瓜儿,她能直接提剑杀入皇宫。

“那是褚氏?”桓容又问。

“不是。”南康公主依旧摇头,正色道,“是陈郡谢氏。”

若是褚氏女郎,她同样能开口拒绝。褚氏嫡支没有适龄的女郎,娶个旁支绝不可能。但褚太后抛开家族,提出的是谢氏,她着实吃了一惊。

陈郡谢氏虽不比太原王氏,如今也是蒸蒸日上。

谢安名声在外,满门多出俊杰,谢玄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谁都能看出,只要不出意外,谢氏在未来的发展绝不亚于当年的太原王氏。

想娶谢氏女的不在少数。

褚太后提出联姻,背后不可能没有谢氏的意思,南康公主一时也有些犹豫。

“为何是我?”桓容眉间皱出川字。

“我也不甚明白。”南康公主的疑惑不比桓容少。

桓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有一点,出身龙亢桓氏,亲爹是桓温!

在两晋时代,一个家族底蕴如何,从新妇的出身就能窥出一二。

无论桓熙、桓济还是桓歆,嫡妻都非顶级士族,庶子是其一,关键是人家看不上桓氏门第。

以太原王氏为例,基本只同南北两地的高门联姻。

只不过,这其间仍有个过程。

元帝过江,初建政权的几年,北地高门想通过联姻站稳脚跟,困难同样不小。随着王导的努力,南北士族逐渐开始嫁娶,但就部分高门而言,司马氏依旧被排除在外。

皇室如何?

无论嫁女还娶妇,照样连边都摸不着。

归根结底,到了太原王氏的高度,“外戚”两字根本沾都不想沾。

相比之下,琅琊王氏就差了一筹。

历史上,王献之被迫娶了司马道福,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家族没有政治势力。

陈郡谢氏尚未发展到巅峰,地位仍非“兵家子”出身的桓氏可比。

谢氏主动递出橄榄枝,欲同桓容结亲,分量不可谓不重,对桓容今后的助力也是不可估量。

“瓜儿,你如何看?”

桓容诧异,原来婚事他可以自主?

南康公主愕然,为何不能?

“是你娶妻,自然要你觉得好才行。”

桓容默默转头,好吧,是他想差了。有亲娘如此,幸甚!

“阿母,此事还是婉拒了吧。儿现下不想成婚。”斟酌片刻,桓容道出真实心意。

“拒了?”

南康公主微感到惋惜,转念又一想,到底是儿子娶媳妇,合心意最重要。无论谢氏女郎多好,儿子不想娶,勉强迎回家也算不上好事。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为了结怨。

“那就拒了吧。”南康公主道,“待元日进宫,我和太后说清。到时你随我一同去,太后早说要见见你。”

“阿母,这合适吗?”

“为何不合适?”

“儿终究是男子。”

南康公主稍愣,见桓容满脸认真,压根不是在说笑,当即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官家是你表兄,太后是你长辈,你尚未及冠,哪来那些忌讳。”

桓容顿感无语。

他好歹十六了吧?

刚刚还说亲事,现在又说他岁数小?

笑过一场,南康公主抚过桓容的发顶,道,“放心,凡事有阿母,没人敢挑你的事。”

“诺。”

母子俩几句话就将联姻之事揭过。

南康公主以桓容的意思为先,哪怕女郎再好,儿子不喜欢也不着急定下。再者说,有陈郡谢氏在先,今后挑亲家,眼光自然会放高,能符合标准的实在太多。

桓容心下明白,自己之所以推拒婚事,原因略有些复杂。只是现下不好明说,只能随机应变,等有机会再提。

至于亲娘能不能接受……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夜,南康公主设宴为桓容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桓祎、桓歆和司马道福都要列席。

桓歆惦记着世子的伤势,硬是盯住桓祎的白眼,舍下兄长的脸面,对桓容一个劲劝酒奉承。

司马道福坐在矮桌后喝闷酒,除了见礼之外,几乎是一言不发。

桓容扫过两眼,当即转开视线。

对方的消沉过于明显,无论是真是假,都和他无关。况且,见过为躲桃花不惜投身军旅的王献之,对这个二嫂,他当真有些无语。除了当面打招呼,根本不想再多说半句。

“将两个小郎君抱来,和瓜儿见见。”

南康公主心情不错,说话间带着笑意。

婢仆领命前往西院,马氏和慕容氏均是欣喜万分,不敢耽搁,匆匆带人来到家宴,得许可进入室内,向南康公主福身行礼。

“多设两席。”

南康公主发话,婢仆立刻开始忙碌。

两张矮榻设在李夫人下方,恰好与司马道福对面。后者饮尽一杯温酒,不屑的冷哼一声,明显对两人看不上眼。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两人愈发老实,再没主动挑事。

起初,两人都有些小心思,南康公主没放在心上,李夫人却嫌她们不懂事,几次出手教训,甭管马氏还是慕容氏,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时间长了,南康公主都快忘记有这两个人。

现如今,桓伟和桓玄都养在马氏身边,慕容氏只能隔三差五去看。

遇上家宴场合,马氏不敢出错,唯恐再体验李夫人的手段。

慕容氏还想着公主殿下能开恩,许她将儿子带回身边,比马氏更加规矩,高声说话都不敢。在建康这些时日,她算是明白,夫主怕早忘记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儿子才是根本。

桓容饮了两杯酒,脸开始泛红。

见到被婢仆抱上来的两个娃娃,取出早备好的玉佩,类似的麒麟图样,连系在上面的金绳都没多大区别。

“拿着玩吧。”

两个娃娃很好区别,皮肤雪白,头发微卷,眼睛略显琥珀色的是桓伟,浓眉大眼,脸蛋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是桓玄。

看着抓住玉佩张嘴啃的桓玄,想到这就是日后的桓楚开国皇帝,桓容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从两人的名字来看,渣爹明显更重视桓玄。桓伟完全是个添头,名字都像随手在纸上勾了几笔。

稍微呆了片刻,桓伟和桓玄接连开始打哈欠。马氏和慕容氏心提到嗓子眼,唯恐他们哭闹起来,惹得南康公主和桓容烦心。

好在李夫人对南康公主轻言,两个娃娃被抱了下去。

马氏和慕容氏不由得松了口气。

桓歆又开始同桓容把盏,桓祎气得瞪眼,以为桓歆不安好心,是想把桓容灌醉,当即道:“阿兄,阿弟不胜酒力,我同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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