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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67)

至于是不是掩耳盗铃……只要皇位坐稳,史书照样可以另写。

双方各有打算,都在暗中角力。

唯一相同的是,司马奕注定沦为弃子,迟早失去皇位。命能不能保住,现下还很难说。

从历史来看,桓大司马局中占据优势,最后赢的却是建康士族。褚太后不缺手腕,奈何晋室衰弱,由始至终,发挥的作用完全像个布景板。

想明明白这些,桓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见褚太后一事失去兴趣。

“瓜儿?”见桓容走神,南康公主不禁蹙眉。

“阿母,儿走神了。”拉回飞走的心思,桓容赧颜。

“可是忧心侨州之事?”提起给桓容的授封,南康公主心中就有气。不给好地方就算了,给个幽州算怎么回事?

桓容摇头,道:“阿母无需担忧,儿能处理妥当。”

“好。”南康公主再不放心,有“外人”在场,不好同桓容多言,只简单叮嘱两句,便开始执筷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

桓容胃口不错,搭配炙肉江鱼,吃下大半桶稻饭。

桓祎比他少用一碗。

桓歆尚未学会数米粒的技巧,吃过一碗之后,看着桓容桓祎连吃半桶,不禁愣在当场。

用过膳食,桓歆还想同桓容套近乎,却被南康公主打发走。司马道福欲言又止,被身后的婢仆拉了拉,终究没敢轻易开口。

想来,她对王献之仍没死心。

北伐大军归来,王献之功劳不小,弃笔从戎之事被人津津乐道,不日将升官位。

司马道福能忍到今日,桓容都觉得不可思议。

桓歆和司马道福先后离开,桓祎也被打发走,只有李夫人安静的坐在一侧,南康公主才开口道:“瓜儿,明日入台城,无论太后许下什么,都不可轻易答应。”

听闻此言,桓容不由得心头一跳。

“阿母,儿不明白。”

南康公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日前朝会之上,有术士为你占卜。卦象非是不好,而是太好。若是流传出去,于你并非好事。”

未知扈谦作何考虑,将卦象隐瞒褚太后,却私下里告知南康公主。

回到府内,南康公主一夜未能成眠,除了当年乱军攻入台城,数年以来,从未如此提心吊胆。

“卦象?”

想起朝会时奇怪的视线,桓容如有所悟。

“卦象内容为何,阿母可否告知?”

南康公主摇了摇头,道:“现下知晓对你无益。”

桓容不由得蹙眉。

“瓜儿,阿母不会害你。”

南康公主示意桓容靠近,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在绢制的长袍上留下几道凹痕。

“从今日起来,你要防备那老奴,晋室中人也不可轻信。”

“晋室?”桓容愕然。

“你要记得,无论司马氏还是桓氏,可利用,可结盟,绝不可真心托付。”

南康公主凝视桓容双眼,沉声道:“台城内将生变化,阿母不知能护你多久。乱世之中,无人能偏安一隅。切记以眼看人,用心观人,绝不可感情用事,以致酿成祸患。”

“诺!”

桓容清楚亲娘的性格,明白这番话定有深意。奈何亲娘不想讲明缘由,他也不好追问。

“儿谨记阿母教诲,绝不敢忘。”

“好。”

南康公主颔首,忽然用力将桓容揽入怀中,用力咬住下唇,眼圈微红,声音极低,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沙哑。

“瓜儿,如有一日要同司马氏对立,不要顾及阿母,绝不要手软!”

同司马氏对立?

桓容瞳孔微缩,想要抬起头,却被南康公主按住,只能维持原先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南康公主终于冷静下来。

“去吧,今夜好生休息,明日随我入台城。”

桓容站起身,担心的看着南康公主。

“阿母……”

“我无事,去吧。”

“诺。”

知晓亲娘不欲自己多留,桓容只能退出室外。

待房门关闭,李夫人倾身靠近,拭去南康公主眼角的泪,柔声道:“郎君高世之才,将来必成大业。无论阿姊作何选择,妾都会陪着。”

她是无家无国之人。

南康公主生,她便生。南康公主死,她陪着共入地府。

纵是执念,她亦心甘。

第一百零二章 桓容的转变

清晨时分,建康城又下了一场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蔓延成片,朦胧的雨雾似轻纱飞舞,自秦淮河向两岸飘散,逐渐笼罩整座城池。

前日是元月十五,城内不开市。

昨日又是一场大雨,城中人流不丰,生意少得可怜。

今日鸡鸣初声,廛肆中的店铺伙计接连出门查看,见天色阴沉,雨云遍布,倏尔有零星雨滴落下,伙计擦了擦脸,不禁面露苦色。

“又下雨,这都下了半个月,元月里还剩下几天晴日!”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活总要做,为了工钱也不能偷懒。

天色蒙蒙亮,店铺陆续开门,伙计都开始忙碌,有的收起门栓,有的挂起了幌子。

“今明没有大市,想必生意能好些。”

两家相邻的食铺前,伙计一边忙着清扫门前,一边抽空闲聊。

“我看未必。”

年纪稍大些的伙计手脚利落,三两下清理干净门前,又挂起布幌。抬头看一眼天色,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样的天,生意九成不好。”

食铺不比其他,雨天的生意总是要差些。

“要我说,除了东市那几家,甭管大市小市,遇上这样的雨天,都得清冷些时日。”

“确实。”

两人口中的东市店铺俱为桓容所开,市卖盐渎货物,包括海盐、首饰、木质箱笼摆件以及北方的兽皮和散货。

近日又多出一间食铺,专卖熏肉和肉脯,还有不带酸味的蒸饼和夹肉的胡饼,口味十足新鲜。因制作的材料不同,价格贵贱都有,每日都能排起长龙。

按照城中百姓的话说,熏肉和肉干能留好些时日,买来很是划算。

自家食用之外,买些贵的待客送礼照样拿得出手。特别是肉脯,带着些甜味和辣味,无论大人小儿都喜欢,每日的出货量十足惊人。

两个伙计都曾买过,吃过一回就忘不掉。

“下月有新的肉脯,不晓得价格如何。”

“听说是鹿肉,价钱绝低不了。”

“鹿肉?真想买些尝尝……”

两人的话题开始跑偏,从担心生意转到肉干肉脯。店铺掌柜听到,当场咳嗽一声,两人顿时闭口不言,开始埋头干活。

掌柜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走回店中。想到伙计口中的肉脯,也不由得口舌生津。

同样是开食铺,自家还是老店,父子两代经营,在城中开了二十多年,精心烹饪的菜肴竟比不上一家新店,当真是有些不甘。

天色逐渐放亮,雨却越来越大。

廛肆内的店铺半数开张,秦淮河上行过两艘商船,接连靠近码头。

河岸旁出现了卖力气的船工和挑夫,时而有牛车和撑伞的行人经过,寂静一夜的建康城又开始喧闹起来。

秦淮河北岸,三十辆大车一字排开,冒雨前行。

打头一辆由犍牛牵拉,车前立有挡板,车厢上带着桓府标志。车上健仆手持长鞭,每甩一下,都伴随着清脆的炸响。

车队沿河岸前行,很快行到青溪里,穿过两座石桥,径直来到里中,停在一左占地不小的宅院跟前。

数月前,这座宅院仍属庾希,如今已归桓容所有。

桓大司马尚在,桓容并未分府,这么大一座宅院,难保不会有人惦记。

但有宫中发话,又有南康公主在一旁盯着,这座宅院顺利划为桓容私产,桓大司马都无法染指,遑论桓容的几个庶兄。

自庾希逃离建康,府内仆人失去家主庇护,多数重新沦为田奴,少数求到庾友门上,仍为仆役,日子却再不比以往。

宅院空置下来,始终无人打理。

历经风吹日晒,昔日繁华之地依已然蔓草丛生。

桓容回到建康,将藏金之事托付给荀宥和钟琳。两人领命之后,没有急着将金银运出,而是带人进入宅院,开始清理院中杂草,修葺破损的房屋。

这番动作不小,很快引来旁人注意。

对门的殷康一家得知宅院易主,邻居变成桓容,听到不时传来的敲打声,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殷康尚罢,殷夫人始终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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