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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72)

再者说,弃嫡子而重庶子本就容易招来非议,还做得如此明显,实非明智之举。

如果庶子有才也就罢了。

偏偏事情相反,自桓熙、桓济再到桓歆,个个无才无德,心胸狭隘,首鼠两端,终究不是可投效扶持之人。

桓温幕府中早有微词,只是碍于桓大司马之威,无人肯当面提及。

南康公主以美酒为引,试图为桓容招揽这位名士。

效果比预料中更好。

孟嘉欣然应诺,哪怕为了家族,也不会拒绝这根橄榄枝。

“孟长史客气。”

见孟嘉收下这份“薄礼”,南康公主笑入眼底,语气更加温和。

客室内的气氛愈发显得融洽。

南康公主不打算立即将孟嘉挖去盐渎,只望能先结一份善缘。

有他在桓大司马身边,遇事好歹能提前警醒,好过之前睁眼瞎一般,凡事都被蒙在鼓里,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

桓大司马万万不会想到,以孟嘉代替郗超实属瞌睡送枕头,正中南康公主下怀。

这个墙角挖得异常顺利,半点障碍都没遇到。

孟嘉轻车简从而来,拉着半车美酒而去。沿途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径直出城返回军营,反倒没有引来任何怀疑。

郗超出言提醒,桓大司马却是摇头。

“孟万年好饮酒,世人皆知。此事不足为奇。”

自信了解孟嘉为人,明知酒是南康公主所送,桓大司马依旧没放在心上。郗超开口两回都没半点效果,反被桓温疑心猜忌同僚,最终只能闭口不言。

如果知道事情被郗超言中,桓大司马十成会后悔今日大意。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以桓容的话来讲,自己调的火锅料,再辣也得涮下去。

送走孟嘉,南康公主令人撤去屏风。

“阿麦,唤马氏和慕容氏来见。”

“诺!”

阿麦躬身退出,南康公主展开书信细看,不禁冷哼一声:“桓元子终归是桓元子,这是要算到骨子里。”

少顷,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马氏和慕容氏出现在门边,不敢直接走进室内,先福身行礼。

“进来。”南康公主放下书信,命两人入内。

两人心下生疑,愈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回忆今日言行,唯恐是哪里做错引得南康公主不满。

“奴拜见殿下。”

在南康公主面前,两人不敢称妾只敢称奴。

马氏如此,慕容氏亦然。

“坐下吧。”

南康公主无意同她们为难,也不打算卖什么关子,直言道:“夫主送来亲笔书信,有意将六郎君和七郎君带去姑孰。”

闻听此言,两人反应迥异。

慕容氏当场如遭雷击,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好似听到丧钟一般;马氏先是震惊不已,继而生出一丝恐惧,恐惧背后却有兴奋,夹杂着死灰复燃的野心。

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南康公主轻挑眉尾。

马氏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在宫中时,她见多这样的女子,貌似聪明实则蠢笨。怀抱着不该有的野心,稍有火星就能点燃。倒是慕容氏比想象中聪明,明白此去必定不善。

归根结底,慕容氏出身鲜卑贵族,见识过家族争权的血腥残忍。联系到桓熙目前的状况,再蠢也会明白此举代表什么意义。

正因明白她才害怕。

怕得面色惨白,冷汗浸湿脊背,浑身抖如筛糠。

“殿下,六郎君身子不好,恐不经旅途劳顿!”

慕容氏壮起胆子,豁出性命开口。

世子是残废又不是死了,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位置被夺。何况还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和儿子用什么去争?

这就是个泥潭,卷进去休想抽身。

桓伟刚能说话,她又是慕容鲜卑出身,真去了姑孰,不死也会沦为桓玄的挡箭牌,哪里还能有命在!

“殿下,殿下救命啊!”

慕容氏越想越是害怕,竟然当场哭求起来。

“慕容氏,”南康公主打断她,“此乃夫主之意。”

“殿下……”

“夫主决定之事,无人可以更改。”南康公主沉声道。

“何况,夫主有心亲自教养实为荣耀,你如此哭求岂不是辜负夫主好意?”

慕容氏咬住下唇,弯腰跪伏在地,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不由得泪如雨下。

马氏静静的跪坐在一旁,斜眼看向慕容氏,心中有几分不屑。

富贵险中求。

不争不抢不冒风险,哪里会成为人上人。

胡人终究是胡人,上不得台面!

“殿下,奴请随七郎君同往姑孰。”

和慕容氏不同,马氏对世子之位富有野心。

之前是没有机会,不敢轻易生出妄念。如今机会送到眼前,难道还要向外推吗?

“你倒是个明白人。”南康公主翻过手背,漫不经心的看着鲜红的蔻丹,嘴边掀起一丝笑纹。

“奴不敢当殿下夸赞。”马氏强压下心头的兴奋,柔声道,“奴入府以来深得殿下和李夫人教诲,时刻不敢忘。七郎君日后如有所成,必当回报殿下大恩!”

话落,马氏伏跪在地,姿态端庄。与颤抖哭泣的慕容氏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事情就这么定了。”南康公主扫过两人,“夫主启程之前会派人来接,你们各自下去准备,同六郎主和七郎君同往姑孰。”

“诺!”马氏恭声应诺。

“殿下……”慕容氏还想哭求,却被婢仆硬生生拖了下去。

离得远了,仍能听到哭声隐隐传来。南康公主捏了捏眉心,心底生出一丝烦躁。

知晓送信人离开,桓容特地来见南康公主。

经过廊下时,恰好听到慕容氏的哭声。

桓容转头望去,发现慕容氏已哭得丧失理智,竟口出恶言,斥责南康公主见死不救。

“这样哭叫岂不令阿母烦心?”桓容冷声道。

婢仆领会话中之意,三两步赶上前,取布巾塞入慕容氏口中,随后回到廊下,姿态比之前更为恭敬。

回廊另一侧,阿麦诧异转身,总觉得郎君似有几分不同。

仔细再看,又认为是自己多想,不由得摇了摇头。当下压着慕容氏返回西院,代其打点行装,出发之前不许她走出院门半步。

周围安静下来,桓容迈步走进室内,正身行礼。

“阿母。”

“瓜儿来了。”南康公主放松的倚在矮榻上,示意桓容坐到身前,温和道,“不是让你先去休息?”

“儿腹中饥饿,无法休息。”

端起婢仆送上的茶汤,一口气饮下半盏,桓容故意道:“阿母,日前宫中送来的江鱼味道极好,厨下可还有?”

“你真是饿了?”南康公主挑眉。

“阿母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儿是馋了。”

说话间,桓容故意做出古怪表情,试图逗南康公主开心。

“火眼金睛?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怪话?”

南康公主终于被逗笑,手指点着桓容额头,并没用多大力气。

桓容故意向后仰头,动作极其夸张。

见他这个样子,南康公主笑意更盛,之前的烦心顿时消散。

桓容咧咧嘴,总算是笑了。

他这也算是彩衣娱亲?

笑过之后,南康公主呼出一口浊气,心胸大感畅快。将桓大司马的信递给桓容,道:“看看吧,都能看出什么?”

桓容接过纸页,从头至尾看过,眉心越蹙越深。

“阿父有意换世子,却无意属兄。”

接桓伟和桓玄去姑孰,明摆着要留在身边培养。

令桓歆在建康选官,明摆着告诉他,世子之位和他无缘,不要再做妄想。对桓歆来说,无异于当面一巴掌,还是渣爹亲自动手。

“不只。”南康公主冷笑,“送信人言,不日世子将归建康。”

“什么?”

“那老奴倒是打的好主意。”桓熙送回建康养着,自然能牵制住桓歆桓祎。假使出事了,他也能脱开干系。

“二兄呢?”桓容心头发沉。

“桓济已经是个废人,膝下又无亲子,凭什么争?只要没有笨到无药可救,就会想办法和桓伟桓玄结好。你父大可放下心来教养幼子。”南康公主沉声道。

桓容攥紧书信,脑子不停转动。

将桓熙送回建康,既为质子又为靶子,可谓是一举两得。桓伟和桓玄接到身边,长成后定然亲近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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