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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98)

碍于琅琊王氏如今的状况,两人不好真的决裂,最终各退一步,王彪之向会稽送信,王献之亲往盱眙,分别探一探潜在盟友的口风,衡量一番利益得失,其后再做出决定。

然而,王献之早下定决心,无论王彪之和周氏联络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大不了各行其是。

反正两人不属同一房,只要不对琅琊王氏造成本质性损伤,各干各的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的争执属于家族内部事务,不会明摆着告诉外人,即便是盟友也一样。不过,为说服桓容点头,王献之酌情透露一二,以示他对“结盟”一事的诚意。

“如果容弟有意,我回建康便可着手实行。”王献之肃然表情,沉声道,“如能拿下建康盐市,掌控已过盐政,容弟得六分,琅琊王氏得四分。”

桓容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端起微凉的茶汤,送到嘴边饮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入喉,缓慢泛起一丝回甘。

桓容眯起双眼,开始思量此事是否可行。同王献之一样,他也要衡量利益得失。

有郗愔的前车之鉴,他对“友谊小船”的牢固程度持怀疑态度。泰坦尼克号都能撞冰山,他和王献之乘坐的这艘船,难保哪天说翻就翻。

可递到跟前的橄榄枝又十足诱人,让他就此放弃,实在是于心不甘。

亲娘是晋室长公主,对朝堂有一定影响,但终归有限。想要掌握建康的第一手消息,甚至左右朝堂局势,寻找盟友实为必须。

但是,王献之真的可靠吗?琅琊王氏是否是最好的选择?

桓容不确定。

原本他选的是郗愔,可惜现实给了他两巴掌,而且是左右开弓。

“子敬兄,可否冒昧的问一句,为何是我?”

王献之暗暗舒了口气。

能问出这句话,证明桓容对此事有几分热心,而不是从开始就打算拒绝。

“之所以选择容弟,实因你我处境相当。”

“此话怎讲?”桓容着实有几分惊讶。

王献之没有用言语解释,而是手指蘸着茶汤,在矮桌上勾画出一张关系网。

在这张网中,桓容和他都处于四面包围之中,可谓是群狼环伺,稍有不慎就将粉身碎骨。

“子敬兄,这是否有些过了?”桓容皱眉。

“不过。”王献之摇头,又在图上画出一条横线,点出两者唯有联合才能突出重围,取得生机。

“如果我甘于书法,不问朝堂之事,尚不会存此危局。”王献之沉声道,“然今时不同往日。有寿春之事在先,想必容弟也有切身体会。”

桓容眉心皱得更深。

细思王献之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王导去世不过三十年,琅琊王氏在朝中急速衰落,尤其是王献之这一房,几乎成了边缘人。若言背后没有旁人的手脚,完全不可能。

当年瓜分这块蛋糕之人,必定不会乐见琅琊王氏重起。

如果只是王彪之一个,尚且可以容忍。

王献之加入其中,九成会带活同族郎君的心思。琅琊王氏整合起来,必将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足可撼动整个朝堂。

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是琅琊王氏这样的顶级士族。

桓温的威胁尚未解决,琅琊王氏又要收回当年的利息,无论晋室还是太原王氏等高门,没几人能睡得安稳。

“容弟在幽州,我在建康。”王献之继续道,“容弟可握兵权,我则能立于朝堂。”

说白了,这就是一桩关乎政治的买卖。买卖双方是否能达成一致,进而最终定下契约,端看各自所得是否能与付出成正比。

友谊不过是块遮羞布,核心始终是利益。

“此事关乎重大,兄长可容我考虑两日?”

“自然。”王献之点头。如果桓容想都不想立刻拍板,他反倒会不放心,更会怀疑自己的决定。这样的谨慎和稳重才是长久合作的基础。

“子敬兄旅途疲惫,请暂往客厢休息,稍后我亲自设宴为兄长接风洗尘。”

王献之并未推辞,站起身来,由婢仆引路前往客厢。

桓容独坐室内,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越敲越是烦躁,心中实在拿不定主意,当即扬声道:“阿黍。”

“奴在。”

“遣人去看一看钟舍人和贾舍人是否得空,如有空暇,请两人前来一叙。”

“诺!”

与此同时,秦雷日夜兼程,一路快马加鞭,凭借秦氏部曲的身份,顺利进入寿春城内。

因为选的是近路,他与袁瑾派出的人压根没有碰面,更不知晓袁真有意和桓容联手。

此番进城,秦雷怀揣着不确定,谨慎起见,不敢冒然带着朱辅之子露面。经过仔细打探,确定朱辅暂时不在城内,这才手持秦氏仆兵腰牌,寻上袁真父子。

“秦氏部曲,从临淮来?”

袁瑾怀疑的看着秦雷。

如果不是见过秦璟,知晓秦氏坞堡的仆兵都随身带有腰牌,且无法轻易仿制,他绝不会轻易见一个陌生人。

“回郎君,仆乃秦四公子部曲,现在桓使君跟前听命。”

袁瑾眼神微冷,想到袁真的叮嘱才勉强按下杀意,冷声问道:“你此行为何?”

“仆有一封书信,需当面呈送袁使君。”

“给我即可。”

秦雷不动,仍是道:“仆奉命将书信当面呈于袁使君,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你!”袁瑾大怒。如果不是顾忌秦雷的身份,九成会当场拔剑伤人。

桓容派秦雷送信,防备的就是袁瑾。

不是怕袁瑾背叛亲爹投靠朱辅,而是防备他鲁莽行事,将信中内容泄露,使得诸多安排功亏一篑。

秦璟能借道寿春,说明袁真和朱辅对秦氏坞堡十分顾忌。秦雷咬死要当面递送书信,袁瑾再是暴怒也无法阻拦。

正僵持不下时,一名年约四旬的忠仆从后室走来,附到袁瑾耳边低语几声。

袁瑾哑声问道:“阿父真这么说?”

“回郎君,郎主确言将此人带去。”

袁瑾狠狠咬牙,到底点了点。

“且慢。”秦雷忽然出声。

“还有何事?”袁瑾硬声问道。

“桓使君为袁使君备有一份表礼,现正在院中,还请一并带到使君面前。”

“表礼?”

袁瑾询问健仆,得知秦雷口中的表礼竟是一个大活人,表情愈发不善。

“郎君莫要急着发怒。”秦雷将布袋解开,道,“且看看此人是谁。”

袁瑾细看两眼,认出袋中之人是谁,不由得大吃一惊。

“朱蒙?!”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起

见到朱蒙,袁瑾再迟钝也知晓事情不对。

秦雷无意多言,坚持要将朱蒙和信件一并送至袁真面前。

自抵达寿春,朱蒙始终被五花大绑装在袋中。乍然见到光明,双眼受不住刺激,顺着眼角落下几滴咸泪。

好不容易适应光线,能看清人影,抬头认出满面铁青的袁瑾,想到被搜出的那封书信,当即大感不妙。

他想和袁瑾说,此事是桓容诡计,意图挑拨袁真和朱辅的关系。奈何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袁瑾很想听一听他要说些什么,却被秦雷和忠仆一起拦住。

“等到了袁使君面前,一切自有定论。”秦雷道。

袁瑾或许能被蒙骗,袁真绝对不会。

朱蒙知晓这个道理,挣扎得愈发厉害,形容更显得狼狈。

“走吧。”

不用他人帮忙,袁瑾一把提起朱蒙,大步走向内室。

彼时,袁真刚刚用过汤药,勉强坐起身,肩头披着一件长袍。见袁瑾提着朱蒙进来,身后跟着除去佩刀的秦雷,神情微微一变。

“见过袁使君!”

秦雷抱拳行礼,取出怀揣一路的书信,郑重呈送到袁真面前。

“这是?”

“使君一看便知。”秦雷道,“日前盱眙有变,朱胤意图谋刺桓刺使,现已被捉拿下狱。”

“什么?!那小贼竟敢……”袁瑾愕然出声。

“阿子住口!”袁真厉声喝道,“休要无状!”

袁瑾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言。

秦雷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搜查朱胤家宅时,再密道中搜出此人及此封书信。桓使君看过,言其中涉及到袁使君,故命仆前来寿春。”

“你乃秦氏部曲?”

“是。”

“为何在桓刺使跟前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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