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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212)

“请明公早作决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风险同机遇并存,桓容想要赢得时间,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忍一时之气,仍能成就军神之名。桓容向桓大司马示弱,远比不上前者。更何况,此时示弱不是真的让步,而是借力打力以图后事。

桓容十分清楚,他已经行在独木桥上,举步维艰,不进则退,而后退就是死路。

想要活命,唯有坚持走下去,走到桥头为止,无论用什么手段。

“好。”桓容沉声道,“就用秉之之计。”

“明公英明。”贾秉道。

“另有一事,拟刻诏书时,可将明公的名讳隐去,代以‘桓温子’,诏书刻印完成,刻书之人需当灭口。”

灭口二字说得极其自然,钟琳亦觉得理所应当。

桓容微感头皮发麻,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可严审宦者,确保字迹不错。”钟琳提议道。

桓容再次点头。

三人一番商议,认为此事能快不能慢,最好能今日刻印诏书,明日就出发前往建康。

“秉之一定要亲往?”

桓容非是不信贾秉的本领,而是太过信任,生怕渣爹看上眼,将人扣在手中。

如此一来,就成了肉包子打狗……不成,不能这么想,如此形容桓大司马,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成了什么。

“明公放心。”贾秉笑道,“仆既然敢去,便有脱身之计。”

看着贾秉的笑容,桓容神情微顿,不期然想起毒士贾诩的丰功伟绩,当下打了个机灵。心中很有几分担忧。

当年贾诩能引乱兵火烧长安,身为他的后人,贾秉会不会在建康也放一把火?

应该不会的……吧?

议定之后,贾秉和钟琳告辞离开。

前者着手选择随从,打点行装。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心知此行非善,不得不多加小心以防不测。

钟琳前往值房,一人担起两人的职责。

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钟舍人都将左手抓政务,右手抓军务,熬油费火,忙得脚大后脑勺,几乎每天都在怀念盐渎的荀宥。

之前被打压得抬不起的徐川,终于不再坐冷板凳。虽然处理的都是繁杂之事,好歹是个不错的开始。

桓容关上房门,迅速翻找出几册竹简。

因要对诏书的内容加以改动,必须一个字一个字的复制,不能一蹴而就,实在有几分耗费心神。

好在改动的内容不多,且简上都有对照,桓容要做的就是多吃几盘馓子,多嚼几盘炸糕,顺带的,晚膳多吃半桶稻饭而已。

在拟刻的过程中,桓容发现私印并未刻在竹简上,用刻刀可以轻易划去。

想到可能是司马奕故意为止,桓容的心情愈发不美好。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狸花猫?

即便是是狸花,惹急了,照样能挠花某人的脸!

桓容握紧竹简,对司马奕仅存的一点同情心瞬间消失无踪。刻好一份新的诏书,习惯性留底,随后又摸了摸下巴,看着落在最后的私印,感到有几分惋惜。

“可惜没有玉玺……不对,有啊!”

桓容灵机一动,翻找出授封的官文,对着上面的玉玺笑出声音。

现在用不上,等他积攒下实力,足以和渣爹这个级别掰腕子时,这些可是大有用处。

“要是诏书再长点就好了。”

看着堆满桌案的成品,桓容很有几分可惜。

山寨到他这个地步,绝对能以假乱真。

不是对司马奕厌恶到底,等到实力增强,他也可以仿效曹孟德,将人抓来幽州,玩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没事发几道圣旨,让建康头疼去吧。

当然,这事只能想想,没有任何实行的可能。

饶是如此,想到建康众人会有的表情,也能让桓容乐上一乐,稍微轻松片刻。

诏书拟刻好,贾秉没有耽搁,迅速动身赶往建康。

如今局势不明,建康活似个火药桶,随时可能打起来。必须尽快说服桓大司马,不然的话,等到司马奕出昏招,一切谋划都将落空。

为保证贾秉安全,桓容派出三百私兵,破格提拔许超为幢主,沿途贴身保护。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如果渣爹真要扣人,不管其他,扛起人就跑!以许壮士的膂力和脚力,寻常人绝对跑不过他。

渣爹总不能派兵去追吧?

要是西府军调动,同在建康的郗愔绝不会坐视。甭管原因如何,都会先拦下再说。

局势过于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

桓容身陷危局,随时可能跌落坑底。建康的大佬们也不轻松,如果粗心大意,同样会遭人暗算,一脚踩空。

想从坑底爬上来?

先问问坑边举着石头的答不答应。

贾秉在路上时,桓温和郗愔已进过台城,分别见过褚太后和司马奕。

两人都十分谨慎,为避免无谓的冲突,都选择在城外扎营。

此举是为安全考虑。

彼此都信不过对方,见面都要放几把眼刀。不敢将全部力量带入城中,唯恐被包了饺子。

桓大司马与褚太后意见不和,早有争端,如此行事无可厚非。郗愔则是见到袁真的下场,联想到自身,对晋室早有几分心冷。

现如今,郗刺使手握北府军,和桓大司马同列权臣,在朝中分庭抗礼。如若心思转变,对晋室的威胁绝不亚于后者。

故而,褚太后也在提心吊胆。

每每想到城外的军队,简直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即便有王坦之和谢安等人的保证,照样不能让她安心。

这般心态之下,整个台城都变得风声鹤唳。

庾皇后的棺木送入皇陵,司马曜没有借口继续留在宫中。司马奕终究还是天子,是台城明面上的主人,他要赶司马曜离开,褚太后也不好强行阻止。

好在司马昱始终低调,除了必须出现的场合,几乎很少露面。

褚太后几番思量,终于放司马曜走人。

不料想,司马曜前脚刚回到青溪里,后脚就遇到郗超上门。

“郗参军要见我?”

司马曜踌躇不定,见禀报之人是司马昱身边的忠仆,知道不见也得见,只能将人请到客室,命婢仆送上茶汤。

“见过世子。”

郗超未着官服,一身蓝色深衣,腰束绢带,发束葛巾,眼角爬上皱纹,仍不减半分英俊,反而增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

“郗参军。”

司马曜请郗超落坐,心中略有几分忐忑。

“未知郗参军此行何意?”

“超是为救世子。”

“救我?”司马曜满脸愕然,心中防备更甚。

身为王府世子,他绝不如表现出的“忠厚”。若非如此,也护不住昆仑婢出身的亲娘。

“然。”

司马曜终究年少,神情间的变化逃不过郗超双眼。

对他眼底的戒备,郗超并未十分在意。如果司马曜真的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今日就不会走这一趟。

“明人不说暗话,官家今日困局,想必世子也看到了。”

司马曜皱眉不言。

“今上登位之时,年长于世子,太后仍摄政数载。直至今上亲政,政令依旧多出长乐宫。”

思量此言背后的含义,司马曜的表情变了。

“世子以为改朝之后,太后可会轻易放弃手中权力?”

当然不会!

司马曜十分清楚,自己登上皇位之后,肯定要和司马奕一样做几年摆设。但他有决心走出和司马奕不同的路。

年少是劣势也是优势。

起个大不敬的念头,熬也能熬到褚太后薨逝。

“仆知世子心中所想。”郗超摇了摇头,道,“纵然太后还政,世子可能指使朝堂文武?”

“我……”司马曜喉咙发干,他想说可以,奈何没有半分底气。

“世子终究年少,尊侯则不然。”

“琅琊王乃是晋室长辈,太后亦要称一声‘叔父’。且身为当朝宰相,与王、谢士族关系厚密,在民间颇富声望,如能登位临朝,实乃众望所归。”

见司马曜神情恍惚,眼底犹有几分不甘,郗愔暗中一笑,发出最致命的一击,直打得司马曜溃不成军。

“世子,太后同你并无血缘,琅琊王殿下才是你的至亲。殿下已有春秋,膝下仅存世子与小公子。术士之言想必世子也曾听闻,世子今日退一步,将来仍大位可期。”

“如若一意孤行,史书之上将如何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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