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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21)

郗愔坐在右侧首位,闭目养神,犹如成竹在胸,始终一言不发。

司马昱咳得更加厉害,然而,无论声音多大,最后都会被争吵声压过去。

看着殿中闹剧,司马昱一边咳一边讽笑,这就是国之栋梁,朕之股肱,何等可笑!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没有资格上朝,却时时关注朝会消息。听到司马昱现身朝会,更是派人守在殿外,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不大一会,宦者急匆匆跑来回禀,说是朝会上吵了起来,文臣武将吵成一团,始终争执不出结果。

“因何事争吵?”

“回殿下,仆隐约闻听,是册立皇太子之事……”

宦者将听到的内容一一道来,司马曜脸色发红,鼻孔翕张,牢牢的握住双拳,几乎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你是说,父皇已下旨立我为皇太子?”

“回殿下,正是。”宦者伏身跪着,额头紧贴地面,压根不敢起身,更不敢看司马道子一眼,“陛下连下数道旨意,册封王淑仪为皇后,立殿下为皇太子,并封……”

“什么?”司马曜追问。

宦者咽了口口水,抖着声音道:“封七殿下为东海王。”

“东海王?”司马曜愣住,转头看向司马道子,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压下,仍被对方看个正着。

“阿兄很得意?”司马道子阴沉道。

“怎么会。”司马曜连忙摆手。

“那就是幸灾乐祸?”

“阿弟怎会有此想法。”司马曜匆忙摇头。

司马道子冷哼一声,突然站起身,一脚踹在宦者背上。

宦者不敢呼痛,只能用力咬牙,一动不动承受这份怒气。

“阿弟!”司马曜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管我做什么!”司马道子抽出腰间佩剑,狠狠一剑砍在宦者身上。因是木剑,宦者没有当场见血,但剑锋砸下,大片的青紫不可避免。

宦者仍是咬牙,始终不敢发出半声。

司马曜怒视司马道子。

打狗还需看主人!

宦者伺候在他身边,奉他之命往太极殿探听消息,司马道子怒气再甚,也不该当着他的面行出此举。

他是在打宦者?

分明是在扇他巴掌!

“阿弟,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司马曜沉声道,“如有任何不满,大可等朝会结束请见父皇!”

“怎么,还没搬入东宫,就开始摆起皇太子威风?”

司马道子冷笑,不顾司马曜的怒火,举起木剑,狠狠砍向宦者后颈。不是后者预感不妙,下意识躲闪,恐怕要伤到颈骨,甚至当场毙命。

“司马道子!”

司马曜猛地站起身,终归比司马道子年长两岁,且身高体健,直接在气势上压过后者。

司马道子神情微变,不由得瑟缩一下。

司马曜上前半步,劈手夺过木剑,一把丢在地上,揪起司马道子的衣领,恨声道:“你想做什么?当着我的面杀人?”

司马道子眯起双眼,不怒反笑,只是笑容扭曲,突兀的现出几分狰狞。

“阿兄何必明知故问?”

东海王,东海王!

纵然不立他为皇太子,也该是琅琊王,会稽王!为什么偏偏是东海王?!这岂不是说,他注定和皇位无缘?哪怕司马曜和司马奕一样被废,他照样摸不上太极殿的边!

司马曜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突然一挥手,令殿中宦者宫婢尽数退下。

待殿门合拢,又将司马道子提高几分,逼得对方脸孔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弟,你貌似精明,实则蠢笨不堪。”

“什么?!”

“旨意是父皇所下,你的怒气对着我发?”司马曜冷笑道,“司马道福离开建康,徐淑仪敢当面扇你巴掌,王淑仪被立为皇后,阿姨还在偏殿中受苦!”

“你难道没有想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司马道子咬牙,耿着脖子怒视司马曜。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司马曜继续道,“自你我踏入长乐宫,父皇再不会视你我如同往日。自你在太极殿前口出狂言,要将司马道福做成人彘,已是犯了大忌,纵然没有我,东宫的主人也不会是你!”

司马曜语速飞快,却又字字清晰,犹如一枚枚钢针,狠狠扎在司马道子身上。

“我知你有心思,早早就开始演戏。既然从懂事就开始演,为何不继续演下去?还是说没了耐性,以为父皇重病,我不得父皇喜,你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司马道子仍是不言,瞪着司马曜的目光极是恶毒。

“不想说点什么?”司马曜略略松手。

“你休要得意!”司马道子恶声恶气道,“父皇册封王淑仪为后,她是先王妃陪媵,平日里虽不张扬,却比徐淑仪更难对付!这次阿姨落难,背后就有她的手笔!她今日是皇后,明日就是皇太后!看看哀帝和废帝,你以为能得意多久?”

司马曜松开手,任由司马道子摔在地上。后者用力扯开衣领,捂着脖子咳嗽数声。

“怎么,害怕了?”待气息喘匀,司马道子举袖擦过嘴角,压根不顾形象,伸开双腿坐在地上,“你以为自己赢了?不过是个傀儡!等我到了封地,说不定活得比你更自在!”

“阿弟,”司马曜居高临下俯视司马道子,“我登基之后,封你为琅琊王如何?”

司马道子哈哈大笑,一个字都不相信。

“司马曜,我不是傻子!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孩童,休想骗我!”

“我知你不是傻子,也没想骗你。”司马曜摇摇头,坐到司马道子对面,十指交握,神情严肃,“我可以立誓,他日登基,立刻下旨封你为琅琊王。”

“真的?”司马道子仍是怀疑。

经过今日之事,两人算是撕破脸,司马曜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没理由吗?”

司马曜叹息一声,沉声道:“我不想做个傀儡,是不是理由?”

司马道子眯起双眼,等着司马曜继续说。

“我知你不信,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都是实言。”司马曜凝视司马道子,面容依旧憨厚,表情却变得阴沉。

“父皇不喜你我,明知你我投向长乐宫,即便要立嗣也可从宗室挑选,为何偏偏选的是我?”

“乍听旨意,我的确喜悦,回头再想,却是……”

司马曜苦笑一声,就像是吞了黄连,五官都开始扭曲。

“台城内有王皇后褚太后,朝堂上有大司马和平北将军,我即使平安登上皇位,也不过是几方争权的工具,活生生的傀儡甚至是靶子!”

“运气好的,可以混混沌沌活上几年。运气不好,和废帝落到一样下场,囚困半生,甚至丢掉性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司马道子冷哼一声,当场翻起白眼。

“当然有关。”司马曜凑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硬声道,“你我乃是同母兄弟,自然该联手!”

司马道子扭过头,表情中满是嘲讽。

司马曜不以为意,继续道:“道子,我在皇位,你可为王。他人登上皇位,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司马曜五指用力,几乎在司马道子的手臂上留下青印,“台城之内,朝堂之上,你我兄弟才是一体!理当互相扶持!”

“待我登上皇位,封你为琅琊王,留你在朝堂,许你八公之位!”

“桓温郗愔势大,彼此早有龃龉。”

“王谢士族看不起你我,照样看不上这两个权臣!”

“台城之内,王淑仪登上后位,要掌大权,褚太后未必甘心。”

司马曜一句句分析,终于引得司马道子转头,目光频闪。

“这些都是咱们的机会!”

“咱们?”

“咱们!”

兄弟俩对视良久,司马道子终于开口,道:“阿兄,且容我想一想。”

没有当场答应,口气已经软了下来,释放出的信号很是积极。

司马曜点点头,按住司马道子的肩膀,低声道:“今后的路,你我兄弟互相扶持,方才能继续走下去。朝中可拉拢士族宗亲,京城之外,可派人联络与桓温郗愔不睦之人,借势为我所用。”

“谁可拉拢?”司马道子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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