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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94)

染虎策马行来,一把扯开部曲的皮甲,看到他肩头的图腾,道:“将军,他不是什翼犍!”

什翼犍是拓跋部首领,肩上的图腾和部众不同。从图腾来看,这人九成是个家将部曲。

“将军,可要……”

染虎话没说完,秦璟已将部曲甩飞出去。

未干的鲜血在半空洒落,一名拓跋鲜卑竟被尸身砸飞,当场落马,发出一声惨叫。

目睹此景,感受包裹在秦璟周身的煞气,染虎等人下意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颈后汗毛直竖。

“什翼犍已死。”秦璟冷声道,再次策马上前,将部曲的尸身挑起,道,“传令下去,以鲜卑语高喝‘什翼犍已死,下马跪地者不杀’。”

“诺!”染虎等当场抱拳,不敢有半点迟疑,策马奔驰向两翼,传达秦璟的命令。

“什翼犍已死,下马跪地者不杀!”

刀枪声依旧不绝,部分鲜卑骑兵充耳不闻,决意死战到底。

余下则抬头眺望,看到被秦璟挑在枪上的尸身,认出熟悉的头盔和披风,不由得面露惊恐。再看包围在四周的秦氏骑兵,瞬间失去战意,干脆的翻身下马,跪在了地上。

有一就有十,有十即有百。

出现带头的,战场上的拓跋鲜卑接连下马,数量多达千人。

秦氏骑兵越过他们,冲向决意死战的一股骑兵,以数倍的力量进行绞杀。很快,刀戈声变得微弱,飘过鼻端的尽是血腥,令人毛骨悚然。

战斗结束之后,投降的鲜卑骑兵被收缴兵器和战马,集中看管起来。

秦璟策马走到河边,随手将长枪扎在地上,抬臂接住飞落的苍鹰,解下鹰腿上的竹管。

“将军,派出的人回报,方圆数里未见什翼犍踪影。”夏侯岩策马上前,道,“属下请领兵往北。”

秦璟没出声,看过苍鹰带来的短信,将绢布收入怀中,抚过苍鹰背羽,目光微沉,表情中却窥不出半点心思。

“不用去追。”秦璟道,“什翼犍已经死了。”

夏侯岩抬起头,面露不解。

死的分明是个部曲,并非什翼犍。

秦璟转过头,任由苍鹰抓在肩上,重新提起长枪,道:“失去三千骑兵,又无法逃回姑臧,无异于丧家之犬。北地柔然、铁弗向来同其不和,无钱无粮无兵,不会轻易收留。”

也就是说,什翼犍逃出战场,并非真正逃出生天。

失去手下最精锐的力量,又被截住回姑臧的路,只能一路向北。在前面等着他的,绝非美酒佳肴,也不是昔日老友,而是曾经刀兵相见的敌对部落!

侥幸不死,也不会有再入中原的本钱。

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口气逃入草原深处,集合起散落的部众,老老实实做个仰他人鼻息的小部落首领。

“尽速打扫战场,休整半日,发兵河州!”

“诺!”

夏侯岩立即调转马头,传达秦璟命令。

命令下达,骑兵的动作加快,同袍的尸身收敛好,挖坑掩埋。什翼犍所部尽数堆在一起,直接放火焚烧。

河中的血色依旧浓郁,仿佛自地狱流淌而来。

秦璟策马立于河边,眺望河州方向,眸光冰冷,决心已定。

“将军……”染虎策马靠近,被突然张开双翼的苍鹰吓了一跳。

看到转过头的秦璟,再看立在他肩上的苍鹰,染虎用力握紧缰绳,勉强抑制住从脚底蹿升的寒意。

“何事?”

“仆等向西探路,发现两座村庄。村中人尽数被屠,想必是什翼犍所为。”

“清点战俘。”秦璟冷声道,“派一队骑兵押回长安,交给二兄处置。”

“诺!”

桓石虔计划先一步进入姑臧,士卒日夜兼程,向河州进发。

秦璟同样欲拿下姑臧,战场清理完毕,命麾下休整半日,写成两封书信,分别送往西河长安,请秦策任命雍州刺使,提醒秦玚关注南地消息。

放飞苍鹰,秦璟命人吹响号角。

骑兵转瞬汇成一股洪流,飞驰过雍州,直扑金城郡。

与此同时,秦策于西河下令,由秦玚暂驻长安,召集民壮重塑城墙。有文武以为不妥,纵然不能马上移都,也该由大公子镇守长安,而非二公子。

秦策没有盛怒,只道秦玖病重,不能带兵视事,需在西河静养。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秦策一锤定音,态度异常坚决,分明是在告诉文武左右:这事没得商量。谁敢揪住不放,后果自负。

想到阴氏的遭遇,联系秦玖先被夺兵权,又被召回西河,回来后一直未曾公开露面,众人不由得神情微变,看向为秦玖出言之人,本能的移开些距离。

之前还以为将大公子召回西河是另有打算,如今来看,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要立世子,秦王不会下如此决断。

唯一的解释,大公子犯了大错,已被秦王舍弃。今后最好的下场,就是在西河郡做一个闲王。若是不好……众人不敢继续深想,尽量控制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个敢主动提起秦玖。

秦策坐于上首,满室情形尽收眼底。双眼微眯,顺势提起出任各州刺使的人选,气氛这才由冷转热,不再如寒冬腊月一般。

朝议结束,秦策放下他事,不许健仆跟随,独自前往后宅。

近段时日,刘夫人染上风寒,吃了几副药也未见好转。刘媵日夜守在榻前,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熬药送服,眼下也挂上青黑。

秦珍和秦珏想服侍榻前,却被刘夫人撵走。

“又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就好了,莫要借口不习兵法舆图。”

秦珍秦珏求助刘媵,后者只是摇头,对二人道:“有我在,郎君尽管放心。”

到头来,两人也没能留在榻前,只能依照刘夫人的吩咐,尽全力学习,不让授课的夏侯将军挑出半点差错。

秦策走到门边,恰好听到秦珍在讲今日所学。

“阿母,儿已能绘制舆图。”

秦珍开始变声,昔日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

在他说话时,秦珏不时插上两句,引来刘夫人欣慰的夸赞,间或伴着几声咳嗽,听得不十分真切。

听了一会,秦策推门而入。

婢仆被他拦住,之前未能通报。此时俯身站在廊下,面色微有些发白。

刘夫人撑起身,道:“夫主怎么这时候过来?”

“担心细君,无心处理政事。”

秦策走到榻边,看过刘夫人的脸色,扫一眼起身行礼的秦珍和秦玦,皱眉道:“阿嵁呢?”

刘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岔开话题,“夫主难得过来,正好同我说说话。”

刘媵站起身,先为刘夫人奉上汤药,精心侍奉。随后向秦策行礼,带着秦珍和秦玦一起退出内室。

待房门合拢,秦策抚过刘夫人的脸颊,心情再无法维持平静,沉声道:“细君,怎么病得如此?医者的药不管用,我让人往南地求药。”

“夫主,这是老毛病了,不经意总会犯上一回。”刘夫人咳嗽两声,双唇发白,几乎没了血色。

“早年间落下的,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吃上几副药总能过去。”

秦策收回手,攥紧双拳,虎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刘夫人。半晌之后,直接坐到榻上,将刘夫人揽入怀中,沙哑道:“细君,你我相伴几十年,一定要好起来,莫要……”

“夫主,妾说过,无碍的。”刘夫人笑了,纵然面色苍白,仍难掩眉眼间的明艳,“妾说过会好就一定会好,夫人主难道不信妾?”

“我信。”秦策收紧手臂,闭上双眼,深深埋入刘夫人的发中,“细君,我不能没有你。”

刘夫人没有出声,抬起头,一下下抚过秦策的手背,良久才道:“夫主的话,妾会记得。”

送走秦珍和秦玦,刘媵没有再往药房,而是转道去了秦玖的院落。

看到紧闭的房门,刘媵面色冰冷,不顾婢仆阻拦,猛地上前推开。

这样的举动惊掉一地眼球。

室内光线昏暗,秦玖一动不动的坐着。纵然没有饮酒,精神却愈发萎靡。见到刘媵,仅是抬了抬眼皮,连出声的意思都没有。

来之前,刘媵想过许多。见到这样的秦玖,突然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刘媵忽然转身离去,裙摆漾起微波,长袖带起一阵冷风。

婢仆走在一侧,见刘媵这个样子,左右看了看,出声提醒道:“夫人,您这个样子终是不妥。如果主母有什么,您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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