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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23)

香风萦绕不去,连身披铠甲的府军都风流一回,碰巧做了一回花架。拿下嵌入铠甲缝隙的银簪子,后怕之余,对士族郎君的种种“待遇”再没半点羡慕。

王彪之同谢安坐在车里,一边饮茶汤,一边感慨当年岁月。

“遥想安石当年,盛况不亚于今日。”

谢安笑着摇头,朝服加身,照样带着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叔虎过誉,安已是知天命之年,何言少时。”

“非也。”王彪之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情,放下漆盏,笑道,“出城之时,如安石不是一味躲在车里,而是露上一面,怕车顶都将被金银压榻。如官家所言,军饷有望啊。”

谢安无语半晌,见王彪之满脸“认真”,不由得当场失笑。

小声传出车厢,引得赶车健仆一阵好奇。

两人话中提到桓容,难免会思及巡狩安排。

想到此行首往幽州,无论谢安还是王彪之,心中都生出几分期待。很想亲眼看一看,往昔贫瘠的边地,如今口口相传的商贸之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天子大辂中,桓容打开木箱,取出数卷竹简。

竹简展开,上面记录的不是军国要事,而是随行郎君的基本资料。包括性格、才学以及平日里露出的志向,全部记录在册。

一边看,桓容一边提笔,重点圈出几个名字。

按照计划,这几个都是重点观察对象。如果一切顺利,不用等巡狩结束,直接能选官出仕,或是在边州留任,或是启程前往凉州等地。

“西海郡由秦氏掌控,沙州拿下之后,高昌必须尽速设立治所。”

高昌地处后世的吐鲁番盆地,西汉宣帝时,朝廷派士卒屯田于此,筑起军事壁垒,设戊己校尉。东汉曹魏时,高昌进一步发展,人口和规模可比大县,隶属敦煌郡。

两晋时期,北地战乱频繁,高昌之地几度易主,最后落入氐人手中。

氐秦灭国,秦氏兵力不足,驻守此地的依旧是苻坚旧部。闻长安被破,氐主身死,氐将当即自立为王,开始大肆征兵敛财,对百姓和往来商旅苛以重税,引起西域诸胡不满。

桓容派兵西进,接连拿下姑臧等地时,高昌城里也打得热闹。

据商队带回的消息,氐人数量少,但武器精良,各个能征善战;西域胡人数众多,却是各自为政,压根没法统一调度。双方打了足足大半年,彼此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果这时出兵,胜利的天平定然会立刻倾斜。

经过仔细考量,桓容没有着急下令。

所谓上赶子不是买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表现得太过热切,未必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反正秦璟已率兵离开,秦氏在西域的力量不如之前,想要拿下高昌,尽可以慢慢等。等到双方坚持不住,主动求上门来,才是能痛快开价的时候。

不厚道?

桓容耸耸肩膀。

厚道是什么?能吃吗?

地盘拿下,治所和官员必须跟上。想要彻底稳固西域,并向更远的中亚和西亚进发,凡是能用的手段都要用。

后世如何评价,是不是会将他斥为暴君,甚至是凶残成性,桓容全不在乎。

还是那句话,国家民族利益当前,谁管邻居是不是满心憋屈,排队跳崖。

第二百三十九章 巡狩三

天子车驾进入幽州, 遇上出行以来的第一场大雨。

乌云翻滚, 大雨滂沱。

雨中夹着雪子自天空砸落, 交织在眼前,瞬间迷蒙住视线。冷风自北袭来,一阵阵呼啸而过, 不断敲打在车身上,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悸的钝响。

华盖被风掀起,五行旗烈烈作响。

冷雨中,骏马发出阵阵嘶鸣,大车行进愈发困难。遇到泥泞的水坑, 车轮差点陷了进去。

见此情形, 桓容当机立断, 下令队伍暂停,寻开阔处避雨, 待雨停后再继续前行。

士卒飞驰传令, 大车移往两侧, 陆续升起挡板, 围住处于中心的大辂,挡住从西面袭来的风雨。

谢安和王彪之披着蓑衣,被请至天子驾前。

“没料到会遇上这场雨。”桓容坐在车里,温言请二人落座,并让婢仆送上茶汤和糕点,“且暖暖身子。”

“谢陛下。”王彪之抹去鬓边的雨水,端起茶汤。

“冬日多雨雪,幽州近北,这场大雨算不得奇怪。”谢安沉吟片刻,道,“只是入冬以来,各州频传天灾,宁、交两州有山民作乱,需尽早赈灾平乱才是。”

桓容点点头,无需婢仆和宦者服侍,亲自打开箱柜,找出一张舆图。

大辂经公输长和相里兄弟联手改造,从外观上看,同古时传下的规制一般无二,内里却是截然不同。

车厢内的空间被充分利用,车壁暗藏乾坤。如有人心怀不轨,意欲行刺,只需按下靠近车窗的机关,立刻会万箭齐发,刺客不成刺猬也成筛子。

为检查是否有疏漏,典魁和许超都曾亲身体验。

勉强全身而退,两人都是一身冷汗。事后,遇上公输长和相里兄弟都要绕道走。按照两人的话说,如此恐怖的遭遇,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能让两员猛将心惊胆战,连做三天噩梦,可见大辂中的机关有多么凶残。

谢安和王彪之不知车内布置,看桓容敲敲车壁,就有巴掌宽的木屉探出,仅是挑了下眉,略感到机巧罢了。

舆图铺开,谢安手指交州和宁州两地,言日前三省收到急报,两地皆有人作乱,不是州内百姓,大部分是窜入州内的蛮夷。

“言是山民土人,实则是蛮夷偷潜入边,杀人掳掠,无恶不作。”谢安严肃道。

“宁州驻有三千州兵,大可围剿乱贼。交州地窄人少,自前朝以来,常遇蛮贼作乱,百姓屡遭祸患。当地治所接连上奏,朝廷合议派兵,不等大军抵达,蛮贼早遁入山里,难觅踪迹。”

交州地处边境,秦时置郡,本名交趾。西汉在该地置州,东汉时改为交州,辖地包括后世的广东、广西以及越南的中部和北部。

汉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三国鼎立。孙氏立国之后,交州归入吴国境内,分割成两州。虽延续交州之名,辖地却减少大半。

西晋时期,交州延续旧制,辖地没有太大变化。

永嘉之乱后,司马睿渡江建立东晋,朝廷北临强敌,精锐府军拱卫建康,主要防备鲜卑和氐秦,交州距建康千里,兵力不足,难免给了少数蛮夷可趁之机。

自东晋建立到桓容登基,交州几乎是数月一乱,难有安稳的时候。

交州刺使的上表一份接着一份,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几乎没有任何好消息。往往是三省接到蛮夷作乱的上表,尚没来得及处理,第二份上表已在路上。

时间长了,听到“交州”两个字,三省官员都觉得头疼。

与之相邻的宁州,虽也有山民和蛮夷作乱,却远不及交州频繁。

究其原因,宁州刺使手段狠戾,凡作乱之人,抓不到便罢,抓到之后立即处死,家人族人全部株连。

被迫从贼之人,境内百姓尚有一线生机,经审讯查明,可以劳役抵罪。

查出身份不明的境外蛮夷,一概砍头腰斩,将尸首丢到边界,让邻国之人亲眼看看,胆敢窥伺汉家之地、屠戮汉家百姓,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宁州刺使向来有贪暴之名,百姓苦其久矣。

自同桓氏结盟,尝到了商贸的好处,知晓桓容见不得盘剥百姓之事,行径逐渐有所收敛。

州内苛捐杂税大半剪除,商贸渐渐繁荣,更有豪强组织起商队,依靠当地特有的矮马攀山越岭,开辟出新的商路。

现如今,宁州之人少言周刺使贪婪,多言其能守境卫民,平乱逐走贼寇。

凡是被周刺使讨伐过的蛮夷,死了且罢,侥幸活得一命,都会留下不小的心里阴影。吃过一次教训,再不敢踏足汉土半步,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寒意蹿升,手脚冰凉。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周仲孙性情残暴,绝非一个好官,甚至称得上酷吏。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守住了宁州边境,使贼寇不敢踏足半步,渐渐取得百姓信任。

相比之下,交州刺使颇有清名,却被民乱闹得焦头烂额,实是让人瞠目结舌,很是费解。

谢安和王彪之都不喜周仲孙为人,但不得不承认,有他坐镇宁州,对贼寇是不小的威慑。更重要的是,桓容能掌控此人,不使其拥兵自重,野心膨胀,最终成为内乱根源。

“去岁以来,交州几番急报,蛮夷为祸边境,为害数县百姓。朝廷固然能派兵,却是远水难救近火。”

最大的可能,就是像之前几次一样,军队尚在途中,贼寇早得到消息,提前遁入山里,销声匿迹,连个影子都不见。待将兵无功而返,风声减轻,贼寇又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祸害州郡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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