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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24)

“蛮贼之恶,不亚胡寇!”

桓容看着舆图,思量谢安所言,手指擦过交州边界,脑子里转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原来,这所谓的交趾之地,秦汉时就为华夏领土。如果不是百年战乱,五胡乱华,如果汉家政权能够继续强势,未必会有后世那些糟心事。

“陛下?”

谢安说了半晌,迟迟不见桓容回应。抬头发现对方眼神飘忽,不由得眉心微皱。

“啊?”桓容一个激灵,刹那间回神。发现谢安和王彪之都在看着自己,表情很有些莫名,立刻意识到方才走神,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略感尴尬。

讨论边界要事,他却当面走神,难怪会被四只眼睛一起瞪。

“咳!”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桓容用力捏了捏手指,集中注意力,将思绪拉回到舆图之上。

“朕之意,遇贼寇作乱害民,可令宁州派兵剿贼。”说话间,桓容手指舆图,沿着宁州和交州边界,向南圈出一块,

“逐走贼寇之后,可于当地重录户籍,将山民和潜入的蛮夷分别录籍造册,令其取汉名,学汉话,五至十户为保。”

“遇战事,每家征青壮为兵,作战勇猛予以奖励,分其田地,许其耕种。”

“如有贼酋主动来投,外战缴获可自留一成。”

“此外,可令商队多往蛮夷之地,设立常驻商所,多与当地官员交通往来。”桓容一边说,一边点着交州边境。

“蛮夷愿归我朝,自当授其衣冠,教其礼仪。其感沐天恩,定然洗心革面,深悔素日之过。”

识趣的,自然好商好量;不识趣,打到你识趣为止。

不老实呆在自己家里,跑到别人的家里杀人放火,总不能一点代价不付,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谢安和王彪之互相看看,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严肃正经的胡说八道。

“胡说”并不十分准确。

按照桓容的方法行事,交州的问题不能全解,也能暂缓一段时日。给朝廷充足的时间准备布置,调动州兵解决边患。

“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桓容认真道,“如今中原尚未一统,西域商路刚刚恢复,为确保商路不断,驻扎姑臧等地的将兵绝不能少。”

谢安颔首,王彪之亦表示赞同。

“秦氏迁都长安,势必有称帝建制之心。”桓容心头发沉,语气却十分坚定,“朕有意一统华夏,结束百年乱世,同秦氏之战不可避免。”

简言之,这个紧要关头,北地才是重点。

作乱的蛮夷最终要除,奈何兵力不足,无妨先用些手段,诱其内部分化,互相为敌,好方便各个击破。免得三天两头窥伺汉土,祸害边州百姓。

谢安和王彪之思量片刻,对桓容的提议大体赞同。

不过,对计划的枝节处不太满意,分别加以修改补充。

听了半晌,桓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按照修改过的计划,解除交州边患退居其次,引得临近番邦内讧成为主要目的。

“既要引其生乱,自不能心慈手软。需一击中其七寸,不予其半点喘息之机。”

王彪之神情严肃,很是认真。

话里的意思相当明确,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一两场内耗算什么,四分五裂改朝换代才是行事标准。

咕咚。

桓容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无言以对。

看看满脸正气的王彪之,再看看深以为然的谢安,桓容忽然发现,这些历史大拿的套路,远比他想象中的更深。

午后时分,大雨初停。

乌云散去,天空一碧如洗。

谢安和王彪之各自还车,五行旗扬起,队伍继续前行。

大雨过后,土路多会显得泥泞,常会阻碍队伍行程。

幽州之地却没这个烦恼。

荀宥出任刺使以来,在农闲时广召青壮,修整拓宽州内官道,并依桓容之前所提,在沿途设立驿站,以乡民为驿卒,确保道路畅通,凡往来行人车队皆能通行无阻。

只不过,前提是能证明身份。

遇上身份不明、来历可疑之人,九成会被拿下,五花大绑送去官衙。

起初,尚有北地的探子混入州境,随着各项施政逐渐完善,路旁的驿站陆续建起,探子无所遁形,贿赂商队照样没用。

几次三番下来,幽州境内的探子近乎绝迹。

当然,也有外来的商队在暗中刺探消息。凡是这样的商队,必有散吏跟踪查访,依照问题的严重程度,自有不同的处理手段。

轻者逐出州内,重者人货全部扣下。

哪怕被无罪开释,凡是有过此类经历,在幽州的生意定会受阻。走进坊市之内,别说汉人,连胡人都满脸嫌弃。

长此以往,幽州的规矩深入人心,凡是外来之人,要么遵守规则,要么干脆离开。

敢不讲理?

无需州兵动手,当地百姓就能围上来一顿圈踹。穿着短袍、五官深邃的胡人踹得尤其狠,鼻青脸肿算轻的,吐血都是常事。

桓容一行路过三处驿站,遇上的商队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途经一座县城,几处村落,官员恭候城前,百姓迎于路旁,老幼互相搀扶,遇天子车驾,激动之色难掩。

“官家,官家回来了!”

桓容凶名远播,在幽州百姓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仁德之君。

老者上前行礼,桓容忙不迭跃下大辂,三步并作两步,亲自搀扶起老者,口中道:“老人家莫要如此!”

“陛下仁德,我等方有今日。”老者满脸沟壑,已是耳顺之年,精神头却是极好。知晓天子车驾经过,硬是抓起家中的肥羊,言要敬献给天子。

村中百姓无一例外,皆是肩挑手扛,肥羊、美酒陆续送至车驾前,拳拳之心溢于言表,恳请桓容收下。

“我等皆是北地流亡之人,非陛下仁德,早已枯骨荒野。今日得见天颜,终了毕生之愿!”老者双目含泪,声音沙哑,说话间就要俯身下拜。

桓容鼻根微酸,忙一把拉住老者,好生劝慰,收下村民担来的肥羊酒水。转头吩咐典魁,取麦种和布帛分于众人。

如是金银绢绸,对众人来说并不实用。反倒是麦种和寻常的布帛,送到百姓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用处。

谢安和王彪之站在车前,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心生感慨。眺望不远处的田亩房屋,多个念头闪过脑海。

尚未抵达盱眙,所见所闻已超出所想。待到盱眙城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随驾的士族郎君走下马车,目睹此情此景,皆有所触动。年轻俊逸的面容上,渐渐现出几许深思。

第二百四十章 不同

建康, 台城

一场夜雨之后, 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长乐宫内, 宦者婢仆忙着清理阶前廊下,远远望见数名宗室女眷簇拥司马道福行来,立即侧身让到一边。

香风袭来, 谈笑声随之飘过耳边。

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司马道福笑得格外明艳。细看却会发现,笑容里带着嘲弄,十足的冰冷讽刺。

众人行至殿前,立即有宦者入内禀报。

少顷, 阿麦从殿内行出, 请司马道福等入内。

时值隆冬, 南地湿冷,冷风飘过, 几乎能浸到人的骨子里。

外殿雕窗紧闭, 光线稍显得昏暗。走进内殿之后, 陡然间明亮许多。

一面立屏风设在榻前, 檀木为架,白玉为扇。玉面精细琢盛放的牡丹芍药,雍容华贵,巧夺天工。

靠墙摆放十余盏三足灯,将室内照得通亮。阵阵火光摇曳,却没有半点烟气。

南康公主坐在屏风前,李夫人位于右下首。

两人面前设有矮榻,榻上堆着数卷竹简。另有两张裁成方形的绢布,虽已折起,仍隐隐透出黑色的字迹,鸾翱凤翥,笔势飞动,司马道福一眼认出,这是桓容的字迹。

一阵咕咕声传入耳中,灰黑色的鹁鸽振翅飞起,掠过众人头顶,落到殿中的木架上。

知晓李夫人的爱好,司马道福见怪不怪。她身后的女眷却是表情各异,既有好奇,又难免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早有传言太后甚是怜惜李氏,如今亲眼看到,仍不免心生诧异。

既非陪媵又非姊妹,主母同妾室相处这般融洽,且早在宣武皇帝驾崩前就是如此,倒也称得上是件奇事。

“阿姑。”

司马道福半点不见外,福身行礼之后,坐到宫婢备好的蒲团上。

宗室女眷如梦方醒,纷纷福身行礼。得南康公主唤起,才正身落座,动作和表情中都带着小心翼翼,透出几分刻意的谨慎。

“怎么这时候过来?”南康公主放下竹简,恰好盖住面前的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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