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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47)

随着战事进行,更验证他之前所想。

汉人纵然衰落,也不如想象中好欺。尤其是南地新君,必当急于立下功绩。以其桓温子的身份,绝不能等闲视之。

桓温早年南征北讨,战功赫赫,威名传遍诸胡。即使没有同吐谷浑当面交战,但自辟奚以下,对这位晋朝大司马总有几分忌惮。

桓容的凶名更胜其父,出仕途之初就有水煮活人之举,残暴可想而知。其后随晋兵北伐,生擒燕国中山王,立下大功。桓温死后,更是手掌幽、豫等州,逼得朝廷后退,继而代晋而立,称帝建制。

这样的人绝不好惹。

大王子率兵骚扰桓汉边境,无异于引火烧身。赶在这个时候,王都又生出变故,国主重病,二王子代父摄政。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白兰刺使绝不相信。

怎奈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只能一边关注王都消息,一边加固城中防卫,以防汉兵一路高歌猛进,突破西强山,直攻到白兰山下。

可惜的是,他加紧防备东边,却疏忽了北边。

白兰刺使万万没有料到,汉兵尚未抵达,秦兵先一步找上门来。

听到麾下禀报,刺使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秦策登基之后,很快修书交好,长安兵力有限,现在正忙着剿灭慕容垂和慕容德,如何会在这时出兵吐谷浑,完全说不通啊!

可事实容不得争辩。

八千黑甲骑兵自北袭来,一路摧枯拉朽,将白兰城附近的兵寨全部铲除。

这支军队活似一部战争机器,活生生的绞肉机。无论是骑兵、步卒还是部落勇士,遇上他们只有被碾压的份。

大雪拦不住这架恐怖的机器,朔风同样挡不住这只凶猛的巨兽。

吐谷浑的兵寨不断被摧毁、焚烧,守军十不存一。除了工匠,秦璟压根不要俘虏。

无论鲜卑、羌人还是杂胡,远远见到这支黑色洪流,都是撒丫子就跑,压根没有迎战的胆气。北边没有路,东边有汉军,那就向西、向南!

生活在吐谷浑境内的部落不是秦璟对手,对上西边和南边的邻居却有一战之力。大部落联合起来,并招纳小部落为附庸,一路烧杀劫掠,不抢地盘,专抢金银牛羊。

西奔和南逃的部落为了生存,下手毫不留情,甚至做出过屠城之事。和慕容冲类似,这支队伍所过之地,直接或间接被消灭的小国番邦,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经过整整半个世纪,留下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秦璟率兵疾行,距白兰城不到三十里,遇上阻截的队伍。

带队之人身着铠甲,手持一柄巨斧,脸上横过三条刀疤,赫然是白兰刺使的长子别罕,也是吐谷浑第一勇士。

“秦氏无信!”别罕拉住缰绳,巨斧直指秦璟,大喝道,“长安修书交好,转头又兵袭白兰,卑鄙小人!”

别罕会说汉话,却并不十分利落。

话说得磕磕巴巴,没有半点威慑力。见秦璟不以为意,身边的骑兵甚至发出几声嗤笑,别罕大怒,用吐谷浑语大骂,这次倒是格外的顺畅干脆。

秦璟没有被激怒。

他身边的染虎和张廉等却是怒目圆睁,满脸的怒气。

这支骑兵汉胡混杂,对彼此的语言都很熟悉。哪怕不晓得吐谷浑语,只要通宵鲜卑语,也能听得个七七八八。

“找死!”

夏侯岩一声大喝,就要拍马上前,将别罕斩杀刀下。没等他扬鞭,秦璟自马背取下弓箭。箭矢离弦,直袭别罕面门。

破风声迎面而来,别罕意识到危险,仓促躲避,骂声戛然而止。

别罕的动作虽快,秦璟的箭却更快。

三箭连珠,别罕躲开其二,终究没躲过最后一箭,肩膀被射中,巨斧险些脱手。

八千骑兵齐声高吼,发出野兽般的呐喊声。

吐谷浑兵无不心惊。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不敢确定,对面的究竟是人还是雪地中的猛兽。

“杀!”

秦璟放下弓箭,抄起长枪。

战马人立而起,口鼻中喷出白雾,继而重重踏在雪上,如黑色闪电般,冲向对面的吐谷浑骑兵。

“杀!”

无需秦璟下令,八千骑兵早有默契,在飞驰中分成三股,分别由张廉、夏侯岩和染虎率领,一股直插入敌军,两股分左右包抄,从战斗最开始,就打着彻底剿灭的主意。

遇秦兵袭来,别罕顾不得伤痛,挥舞着巨斧迎战。刚刚砍翻两名骑兵,一杆镔铁长枪突然递到眼前。

枪尖寒光凛冽,袭向面门,带起的冷意赛过朔风飞雪。

“啊!”

别罕下意识举起巨斧,用力向上格挡。

当的一声,巨斧和长枪互相撞击,枪身被撞开寸许,依旧来势不减,贴着箭矢留下的伤口穿透别罕右肩。

别罕凶性乍起,干脆不再闪避,单手握住枪身,另一手挥起巨斧,就要将秦璟斩杀当场。

斧刃距秦璟越来越近,别罕忘记了疼痛,双眼放出凶光,表情变得疯狂而狰狞。

下一刻,视线忽然发生改变。

别罕惊讶的发现,巨斧没有击中目标,自己反而离开马背,被挑上半空,仿佛一只无力的猎物,被串在枪尖之上。

痛觉开始恢复。

别罕能够见到,自己的血沿着枪身流淌,将银色长枪染成血红。

秦璟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别罕。血即将染上手背的一刻,长枪横扫,荡开对面的吐谷浑骑兵,同时将别罕甩飞出去。

见到这一幕,八千骑兵再次大吼,各个杀红了眼,活似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将猎物撕碎誓不罢休。

吐谷浑兵心惊胆裂,被动的抵挡骑兵,压根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别罕仰面倒在地上,脊椎已然断裂。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完全是出气多进气少,大罗金仙也无法救活。

吐谷浑兵被八千骑兵彻底包围,群龙无首,犹如无头的苍蝇,很快落入下风。

“杀光,一个不留。”

秦璟甩掉枪身上的血迹,点点血斑飞溅,落在银白的雪地上,似绽开一朵朵红梅。

八千骑兵领命,策马在战场上冲杀,吐谷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朔风呼啸而过,卷走伤者的惨叫和战马的哀鸣,瞬息融入雪中,彻底无法分辨。

这场遭遇在双方预料之中,结果却在意料之外——至少在白兰刺使眼中绝对是这样。

别罕麾下的三千骑兵非但没能挡住秦兵前进的脚步,反而一个照面就损失殆尽。

秦璟凶狠超出想象,连个象征性的俘虏都没留。对他而言,有中途加入的小部落,压根不需要留战俘带路。

战斗结束后,雪中已有闻血腥而来的野兽,空中盘旋着食腐的鸟类。

刺耳的叫声穿透风雪,为战场增加几分苍凉。

“走。”

补充过食水,短暂休息之后,八千骑兵没有打扫战场,而是迅速集结上马,顶风冒雪向白兰城扑去。

刚刚结束的战场上,吐谷浑兵和战马的尸体四处倒伏,鲜血在风中凝固,将白色的雪染成暗红。

嗷呜——

第一声狼嚎传来,躲藏在林中的狼群陆续出现。空中的鸟类开始飞落,双方似有默契,各据一方,泾渭分明。

一只乌鸦落在断裂的长矛上,发出“嘎嘎”的叫声。

两只豹子一前一后出现,谨慎的避开狼群和乌鸦,在战场边缘寻到一具残破的马尸,远远拖走,很快消失在大雪之中。

白兰刺使焦急的等待城外消息。

不承想,没等到斥候,却等来了秦璟率领的八千骑兵。

黑甲骑兵出现在城外的一刻,他就知道长子凶多吉少。愤怒和仇恨一并涌上心头,白兰刺使喝令集合守军,披甲执锐,亲自走上城头。

城门早已经关闭,城头响起沉闷的号角。

守军严阵以待,困在城内的羌人和杂胡则人心浮动。想到之前出城的别罕,再看围在城下的骑兵,心中很快有了计较,望向白兰刺使所在的方向,表情中浮现些许狰狞。

这些鲜卑人压在自己头上够久,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秦璟顿兵城下,没有着急发起进攻。

队伍中的刘氏部曲纷纷下马,在白兰刺使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伐木,制造简易的投石器。

投石器制好,很快被推到城下。

木杆用力拉起,木兜内的东西如风般砸向城内。并非想象中的石块,而是一把巨斧子和一个人头。

“阿子!”

认出人头属于谁,白兰刺使大恸,抱起儿子的头颅,双眼被仇恨逼红。

“贼子,我必杀你!”

秦璟抬起右臂,百名敕勒和秃发部骑兵下马,放平投石器,架上削尖的长木,以绳索捆牢,无视城头飞落的箭矢,推动投石器,猛扑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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